第17章  心機深沉

孤山山頂,被平出一個不大的平台,平台後則是一塊陡峭的直崖。走到此處,路已盡。

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斜倚山石,默默調息。少年身上血跡斑斑,原本整齊的發髻散亂。胸口處纏繞了一圈白布,鮮血不時滲了出來。

此人正是與吳亙同船之人,原本的俊逸沉靜蕩然無存,此時顯的有些狼狽。

一直緊隨于旁的光頭壯漢,頹然坐在少年一旁,左臂已經斷去,身上處處都是傷口,有的業已潰爛。即使如此,壯漢仍是警惕的盯著四周,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

到山頂以來,已經劫殺五六撥人,尸首俱已被拋下山去。等了這麼長時間,再未見有人到來,二人便有些放松,從藏匿之處走了出來歇息。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飛來,直奔少年而去。

壯漢悶哼一聲,一掌斬在箭身上。當啷一聲,箭矢落于少年腳邊。

「何方宵小,出來。」壯漢大喝一聲,四下張望,卻並沒有離開少年身邊前出接敵。少年受傷頗重,萬一對方使的是調虎離山的手段,豈不是讓其陷于險地。

第二支箭飛了過來,仍是直指少年。與方才的箭矢相比,這支箭的箭頭處粗大了些,飛的稍有些慢。

若是平日里,這等手段對二人可謂毫無威脅,可今日皆已重傷,對方正是瞅準這一點,接二連三挑釁。壯漢有些怒了,一把抓住飛來的羽箭,用力甩在地上。

 的一聲,箭矢突然炸裂開來,一股淡淡的異香傳來。

「不好,此箭有異,屏氣斂息。」少年喊了一聲,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光頭壯漢再也按捺不住,沖到崖邊試圖找出放箭之人。

剛到崖邊,一張臉,準確的來說是半張臉,從崖下冒了出來,臉下面是一團黏糊糊的腐肉,正是山腰的怪物。

「孽畜,竟然還有漏網之魚。」壯漢一記直拳,打在了怪物之上,此物極為難纏,雖戰力並不是很高,但恢復能力卻是很強,若不能一次滅殺,倒是麻煩的很,所以這一拳也是用了全力。

怪物的身體連箭矢都無法穿透,此時卻被打出一個大洞,可見壯漢臂力之強。

還未及收拳,從怪物身下躥出一個黑影,手肘重重擊在壯漢心門位置。壯漢此時只剩一臂,方才一拳拳勢未收,胸前空當全開,被結結實實一肘擊中。

心乃血氣之源,常人若被重擊,多有性命之憂。壯漢是習武多年的練家子,一般的貫擊對其並沒有多大影響,只不過今日受傷頗重,氣血已亂,護體罡氣盡失。

一肘命中,壯漢眼前一陣發黑,喉頭發甜,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剛想撤身,偷襲之人卻狡捷如猿,游走到了自己脖子之上,雙腿緊緊絞住脖頸,用力一扭,壯漢摔倒在地,一把刀頂在了其脖頸之上。

吳亙握刀低聲道︰「莫動。」

壯漢大吼一聲,竟然是拼著受傷也要起身。吳亙身體後仰,雙腿用力勒住其脖頸向後倒去,一只手在其張開的嘴上一拍,一顆小巧的丹藥落入壯漢口中。

忽然吳亙寒毛直豎,身後勁風傳來,來不及轉頭,一個後仰躺倒在地,緊接著就地翻滾。噌的一聲,一把三尺銀劍插在身旁的地上。

還未等吳亙起身,銀劍從土中飛起,騰空而去,返回到白衣少年右手。

起身用刀護在身前,吳亙冷冷看著對面的白衣少年︰「想死,也不用如此著急。」

白衣少年扶著身邊岩石慢慢起身,嘴角流出一絲鮮血,苦笑道,「閣下不要誤會,可是為五華石而來,請自取。」說著指了指身後一處平台。

順著對方所指看去,在一個方形的石台之上,有一塊五彩玉石,正是此次試煉的必取之物,五華石。

倒在地上的壯漢此時爬了起來,掉頭直奔吳亙。剛跑了兩三步,身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昏迷過去。一枚迷藥外加迷香,再放不倒那就奇怪了。

吳亙松了口氣,看著白衣少年一臉玩味,此人給自己的感覺十分危險,甚至比地上的壯漢更甚。「既然你早已到此,為何不將這顆玉華石取走。」眼角瞟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銀劍,此劍可凌空而擊,應也是不俗的寶物。

少年攤了一下手,倒也坦然,「原本是想以此為餌,吸引人過來,也好多奪些腰牌,不想最後卻翻了車。閣下不必懷疑,上前一取自知。方才使的是何種藥,為何藥性如此厲害。」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壯漢。

「歡喜丸,想必你也清楚。中了此藥,任你本事再強,也得乖乖躺倒。」

「那方才第二箭所藏也是此物了。」

「不錯。」吳亙單手持刀走向石台,經過少年時,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一愣,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問,但仍是老實答道︰「在下林若實。」

「哦。」吳亙不置可否,走到了石台前。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伸手慢慢向石台模去。忽然身體驟轉,斷刀狠狠斬下。叮的一聲,銀劍被斬落。

不待銀劍落下,吳亙一步沖到白衣少年身旁。手腕一擰,刀刃已經架在了對方脖子上。同時,身體轉到少年身後,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對方的肩膀,提防著那把劍的攻擊。

「第二次問你,想死嗎。」吳亙寒聲道。

少年嘆了口氣,身體僵硬,「歡喜丸果然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迷藥,中了此毒,連馭劍都不利索了。我認栽,如何才能放過我。」言語頗為坦然,毫不拖泥帶水,直接談條件,倒是頗為光棍。

「我為何要放過你,你已兩次想取我性命,是什麼讓你如此自信。」

「我的侍衛方才也要殺你,你不也是沒有下死手嗎,所以我認為有的談。你看呢。」

「呵呵。」吳亙笑了起來,把嘴貼到其耳邊,「你倒是挺會把握人心,只是你命不好,今天我有些煩。看到你這張一切皆掌控于手的臉,就更煩。方才問你名字,也是好幫你在墓碑上刻上姓名。」

少年一笑,「我看人很準,你不是那種窮凶極惡之人,只是多少價碼能讓你心動。」

「噗嗤」一聲,斷刀插入了少年的右臂,免得對手右手用劍搏殺。

吳亙陰惻惻說道,「我想你猜錯了,你可知在往生路上,我殺了多少人。如你這般城府頗深、冷酷自負的人,留下來我怕以後睡覺都得在枕邊放把刀。」

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認輸,只要放過我性命,一切好說。雖然我有殺你的動機,但畢竟並未得手。我林若實對天立誓,今日過後,你我皆是路人,沒有半分恩怨。」此人倒也干脆,平靜開口討饒。

「行啊。把你收集的腰牌給我,想來以你的手段,這一路上攢了不少。」

「可。」少年下頜微動,示意吳亙將身旁的一個箱子取去。

吳亙笑笑,指著遠處掉落在地的銀劍,「那把劍有些古怪,可凌空而擊,你是怎麼弄的,用的什麼法子。把它弄過來,不過不要想著耍花招,否則看我的刀快,還是你的劍快。」

少年沉吟片刻,「這是我家傳之法,恕不能告。」左手伸出雙指,口中喃喃有詞,那把劍真就歪歪扭扭從地上飛了起來。到了二人面前時,劍尖向外,劍柄朝後。

吳亙用一只手抓住劍柄,插入身側石縫中,用力一拗,銀劍斷為兩截。

少年臉上現出痛惜之色,很快轉為平靜︰「劍已毀,可以放了我了吧。」

吳亙將少年放開,順手重重斬在其脖子上。少年白眼一翻,倒地暈了過去。

打開身旁箱子,里面俱是腰牌,足有百余枚之多,這意味著如此多的人已經命喪于林若實之手。

吳亙點點頭,果然打劫還是要吃大戶,事少錢多。又在少年身上搜索一番,竟然又找到兩塊五華石。

上山之時,吳亙已發現,這座山有四條上山的路,應是每條路的盡頭各有一塊五華石。少年身上的五華石應是走另外兩條路所得。

看著倒在地上的二人,吳亙舉起手中斷刀,斬草除根的道理還是懂的。可舉了半天,又頹然放下。若是與人交戰,自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對失去戰力、引頸受戮之人,著實下不了手,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唉,算了。反正已奪去你腰牌,想來成不了中人,從此我二人應是沒什麼交集了。即使有變,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自嘲的搖搖頭,吳亙匆匆向山下而去。

到了藏身之處,孫宏仍在昏睡。腰牌上還未顯示出去的路線,吳亙縮了縮身子,眯眼打起了盹。

正迷迷糊糊間,遠處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吳亙放緩了呼吸,將頭慢慢探出,偷偷向外看去。

林若實與壯漢相互攙扶,緩緩走下山來。壯漢身上還背著一個箱子,箱子頗為沉重,顯然裝了不少東西。

吳亙頓時明白,自己還是被林若實給騙了,在其身上還有腰牌,只是不知當時被藏在了何處。

至于出去搶奪,吳亙全然沒有這個想法。這二人加起來,正面硬戰,自己還沒有勝算,犯不著將身上剛得來的腰牌再送出去。

看著二人遠遠離去,吳亙心里默默念了三個字,林若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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