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的到來，今日長安的清晨大霧彌漫，空氣之中也透露著一種濃郁的寒冷氣息。
考場之中站立戍衛的兵丁，不少面容上此刻都已經有了寒霜，只是他們依舊攥著手中的長槍，目不斜視。
站在寒風中的他們比之別人更加辛苦。
至少在這寒冷的冬夜之中，那些學子還有一個可以遮蔽風雨的考舍，那些等待的百姓，還有被褥，帳篷遮風，而他們卻是什麼都沒有。
昨日也將罕見的有明月顯露，大家都覺得今日會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只是現在陽光還無法穿透濃霧，帶來熱量。
考院之中眾多的學子此刻也已經緩緩蘇醒，昨夜他們過的並不太平，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夠偷懶。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下午酉時之前就要交上經義卷子，不少人還在加班加點完成。
大霧之中，卻是有一個聲音響起。
「勞駕，上前來一趟。」
那被寒霜凍的面容青紫的兵士听到這個聲音如遇知音，終于能邁動雙腿，往前走上幾步。
面前的考舍之中，那個昨日一直打坐冥想的學子，此刻已經蘇醒了過來，似乎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勞駕，我要出恭。」
對方這麼說著，卻是又立刻遞過來了一小碗熱粥。
士兵一愣，只听得對方這麼說道。
「閣下不妨喝一口，總是能暖暖身子。」
士兵想要拒絕，對方已經把碗塞了過來，士兵連忙喝下，只覺得胸月復滾燙舒暢，渾身暖意上涌，也不說話，只是立刻搖動鈴鐺，就見霧中有小吏快步而來。
宋穆接過對方喝完熱粥的碗，當下放好，等著小吏搜身，這才在兵士的帶領下往外走去。
昨夜一晚冥想，宋穆卻未能得償所願，自己離那同進士境界，只有最後一層隔膜，但不知是何緣由，昨日竟就是未能一舉突破。
宋穆能想到的原因，大抵是自己底子太薄，才入舉子一年多，便來會試，沒了厚積薄發，終究棋差一招。
但是宋穆能夠感覺到，只要再有一個契機，便已經邁入同進士境界，自己如今這半只腳，還真不是算是何等情況。
所幸這一早醒來也是神清氣爽，只是罕見這考場上大霧彌漫，又見得前方那個兵士滿頭寒霜，似乎也凍得瑟瑟發抖。
正好自己煮了一鍋熱粥，分給其一碗也不為過。
當下，宋穆在這兵丁的帶領下到了不遠處的茅廁旁，卻見得這里還有其他兵丁帶來出恭的學子，眾人都被要求保持距離，甚至不得抬頭，慢慢等待。
宋穆見此情形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如此情況，看來自己這個糞號，要不了多久就要體現出它這名稱獨有的威力了。
上完廁所，宋穆也被帶著回到了考舍之中，從始至終那兵士也未與自己交談半句，只不過目光之中，多有兩分感激。
宋穆回到這逼仄的考試，見白粥已經翻滾，便立刻往里放了些肉干，又覺得不夠，還從包裹里取出一塊大餅，撕下幾塊扔了進去，看起來令人頗有食欲。
昨日一夜修行，自己如今月復中空空，實在是有些急不可耐。
不多時，宋穆的考舍中就飄出陣陣香味，引得周遭的排隊出恭的學子嗅鼻。
宋穆當下盛出鍋中的肉粥，又想了想，燒了一鍋熱水，放了些茶葉進去。
這些年跟著師父四處游歷，這些事情自己倒是信手拈來。
這一鍋大餅肉粥下了肚，宋穆啜著熱茶，只覺得十分的滿足，就是周遭的寒意，似乎都驅散了幾分。
休息片刻，宋穆也立刻收回心神，決定加把勁，趕快將剩下的經義題目寫完。
這兩日自己都一直在思索這經義上的最後一題，也為此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對于前面的題目大多也只是有個大概的思索，不過今日還有數個時辰的時間，完成這剩下的東西應當是沒有問題了。
宋穆這般想著，當下也是加快速度完成手中的試卷。
而整個場中的學子也大多是這般，真正有所變化的卻是貢院外面，今日這外面，已經來了更多的人。
其中不少都是扎著冠帶的學子，此刻都是貢院外各處，議論紛紛的看著前方，各個神色多有變動。
「昨日的異象真讓人吃驚，我只覺得自己心中過往讀過的聖賢書都歷歷在目。」
「而且不少我之前寒窗苦讀的畫面也是在腦海之中翻滾啊，令人心潮澎湃。」
「是啊，昨晚我覺得我又把這一生過了一遍，心中竟再有熱血沸騰，只覺得未來文人大道，猶可期啊。」
幾個學子這般議論著，而那貢院之中，此刻一眾貢院官員也在議論著。
「禮部的幾位老大人昨晚也發來詢問，說昨日那異象起動之後，諸位老大人心中也多有觸動，問是不是有人寫出了經義大文。」
「是啊，這異象似乎對進士翰林境界都大有影響，這究竟是寫出了一篇何等文章，那文章之中，到底寫了些什麼，能到這等程度？」
幾人議論著，正吃著早飯的嚴甫此刻倒是神色平靜。
昨日的異象的確驚人，甚至連自己都有些觸動，雖然還不知道是誰寫出來的，但是能夠給這種十足的難題一個解釋，而且這個解釋還震動萬分，想必一定是有些新的東西出現了。
不然禮部的那些老大人也不會為此特意過問。
甚至有那麼一刻，嚴甫覺得那事情或許是那宋穆所做的。
嚴甫想起了那第一晚見到對方的時候，對方所寫下的那三個字，雖然那三個字並不能代表其真的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是冥冥之中，他卻是最大的一個因素。
這讓嚴甫不由自主的想著這兩年，不斷的看到他的詩詞文章，《天下文刊》，都差點成了他的特刊了。
嚴甫這般想著，當下卻是搖頭一笑，覺得自己現在或許是太過于敏感了，這等事情，到時候收卷閱卷了，自然是見分曉。
……
日上三竿，這考場之中沙沙的落筆聲音連綿不絕，學子們依舊是在奮筆疾書，各個神情涌動。
期間也有多次文星涌動，而且是不少文人引動文星，甚至于那漣漪比之前些日子的更甚。
百姓驚呼的同時，卻也對之前的景象念念不忘，在他們看來，那一晚的文星漣漪，可是真正的震撼人心。
下午酉時，隨著一聲鐘聲響起，值守在各個考舍之前的那些兵丁便上前一步，制止任何學子繼續落筆。
而後就有小吏上前，為考生的卷子糊名印戳，秩序井然的收走。
只有到了宋穆的位置上的時候，出了一些變化。
宋穆交出了之前收好的那份卷子，但是那秀才境界的小吏伸手接過的時候，卻是忽然重重摔倒在地。
若不是宋穆眼疾手快，甚至于這些人要被一張文紙給壓住。
「這，怎麼會這麼重，我一個秀才，竟然都提不起來？！」
那小吏有些駭然的說道，身為秀才，身具千鈞之力，此刻竟然也拿不起一張卷子？
他們面色駭然，還是宋穆施展了一道文力，才讓他們得以收走了這張卷子。
宋穆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想著自己那份卷子上寫下的言論，當下心中也是感嘆一聲。
希望自己所寫的東西，終于能夠給這個時代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