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再次安靜,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神宮誠起身打開了窗戶,帶有絲絲溫暖的春風吹進來,大操場上有個人一路小跑向校長辦小樓而去。
是教學督監。
神宮誠搖了搖頭,不讓自己轉移思路,「夜櫻同學,你也不否認世界在向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以結果導向論追溯源頭,改變世界的就是你!」
「胡說八道。」
夜櫻雪語氣平淡,「就算是我,那又怎樣呢,這樣的世界不好嗎?」
「怎麼會好!」
真田美紗瞪著杏眼,情緒有些激動,「你沒有發現嗎,學校已經亂套了;不止是學校,東京都亂套了!」
‘還有我!’
這話真田美紗沒有說出口。
用神宮誠的話「世界運行軌跡無法獲得修正,這里就是真實的世界」,如果櫻子說的是真的,自己可沒臉活下去了!
「世界從此告別虛偽與謊言,當然是好事。」
夜櫻雪站起身,「我從不認為虛偽和謊言是人類的原罪,那是後天形成的行為習慣;大至國與國、小至人與人,偽善、欺騙、虛偽、背叛,仿佛成了人類族群與生俱來的本能,由此引發的爭端讓每個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飽受傷害。
「為什麼不坦誠相見呢?
「說出心中所想,坦率交流意見,哪怕不認同、哪怕有分歧,總好過陰謀與傷害吧。
「人與人之間,如果有意見,就直接提出來;愛人與愛人之間,如果不愛了,就大大方方的分手,欺騙留下的痛苦遠遠超過刀子。
「想想看,像今天這樣,每個人都真誠相見,以最誠實的自己面對世界,世界也就變得真誠了。
「真田老師,這怎麼會不是好事!」
「……。」
真田美紗怔怔地。
從本心來講,她也認同夜櫻雪所說的話,可是,「學校已經亂了呀,正常教學工作都無法開展,怎麼能說是好事呢?」
「陣痛期。」
夜櫻雪小拳頭砸了一下手掌,「是的,是陣痛期,是黎明來臨前的黑暗,好像傷口愈合時的麻癢,那是即將痊愈的臨床表現之一。」
「可、可是……」
真田美紗用‘我說不過她,你快上啊’的眼神看著神宮誠。
「沒有什麼‘可是’。」
夜櫻雪清麗精致的小臉上竟泛起聖潔的光,「如果這一切真的是由我引發的,我反而會非常高興。」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整個世界,「歡迎來到因真誠而美麗的美好新世界!」
「我拒絕!」
真田美紗使勁兒搖頭。
世界是否向夜櫻雪描述的那般美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世界不變回從前的樣子,自己就距離跳海自殺不遠了。
或許只有太平洋才能洗掉自己潔淨身體上的冤屈。
「真田老師,神宮同學,難道你們不認為真誠是世界上最可貴的品質嗎?」
夜櫻雪搖頭,似乎面前的兩個人已無可救藥。
「我……」
真田美紗不知該如何回答,急得直跺腳,「神宮同學,你倒是說話啊!」
神宮誠終于抬頭,「是的,夜櫻同學,我們也認為‘真誠是世界上最可貴的品質’。」
抬手示意老師‘稍安勿躁’,「可是,真誠、誠實、虛偽、欺騙,這樣似乎帶著明確褒貶義的名詞其實很難用好與壞來界定。」
夜櫻雪搖頭,「怎麼會!」
「因為你忽略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
「……。」
「如果每個人都是像你一樣心靈純淨的理想主義者,我承認,你所描繪的世界是因真誠而美麗的美好新世界;但是,現實恰恰相反,這樣的你,只有一個。」
神宮誠隨手關上了窗,「一個兩歲的孩子表達內心的真實,可能一瓶溫熱可口的女乃就足以滿足他;對于一個五歲小女孩,一只可愛的布偶貓可能就是她的全部;但是,當成年人的毫不保留的表達出來,世界將不能稱之為世界,那是地獄!」
用力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心口如一,以最真誠的態度對待每一個人,這是你的堅持,雖然我並不喜歡,也承認這是你高尚品質的體現。」
「但請回憶一下今天發生的事吧!」
「很多人表現出來的狀態與高尚無緣;老師不想講課,學生不想上課,有人盯著女生的,有人添油加醋的傳播謠言,先不管這些是否是你所說的‘陣痛’,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
「回答我,夜櫻雪同學,這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夜櫻雪望著窗外,沉默不語。
……
不說話了!
神宮誠表面裝得沉靜平淡,實則按捺著內心的喜悅。
‘耶!’
‘請神成功!’
‘大老師、折棒、師父、路哥,萬歲!’
當然,四位大神不是真的臨凡下界了,神宮誠只有一個系統,還不怎麼靠譜。
剛才真田老師跟夜櫻雪交鋒的時候,他沒有說話,其實是在拼命的進行自我心理暗示。
‘就沒有我搞不定的人!’
‘就沒有我搞不定的事!’
‘四神附體,我是向前輩看齊的校園第五霸!’
公園里宣稱「想到辦法」其實是為了掩蓋尷尬,真田老師的膝枕太「給母雞」了。
富有彈性的觸感、傳導來的溫潤體溫,以及那誘人的淡淡香味讓人沉醉,導致他真睡著了。
用「想到拯救世界的辦法」當借口避免被揪耳朵,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才想出一個法子。
直接跟夜櫻雪對線!
誰是上單霸主,誰是通天邊路,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遭了。
攻心戰,說服夜櫻雪!
本來還是有些信心的,等跟真田老師分開之後,他就沒底了。
說不服怎麼辦?
那就只有睡……
咳!
消滅都沒用,「說」服什麼的也肯定不好使。
說不過夜櫻雪,適得其反使其反而堅定了信念,那世界就真的變不回去了。
從夜櫻雪進屋心里就敲鼓。
自己打架還行,理科也成,文科上一世就是弱項,對此他確實沒什麼信心。
還好「四霸附體」的心理暗示確實很給力,平時很多想不到的詞順嘴就蹦出來了,效果也很明顯。
把夜櫻雪說到沒詞兒了!
‘果然我是命中注定要當校園第五扛把子的男人!’
神宮誠松了口氣。
好像差不多了,一萬積分到手,順手拯救世界!
「神宮同學,從目前的表象上來看,世界確實距離完美還有很大差距。」
夜櫻雪終于收回目光,恢復了一貫的冷淡語氣,「不過,萬事開頭難,起碼世界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新世界,前路坎坷,模著石頭過河,必然不會一蹴而就。
「但我們不能因為有困難就退卻,道路是曲折的,未來是光明的,在七十億人民的努力下,世界會變得越來越美好!」
「……。」
神宮誠無語。
‘啊……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給點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