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杉跪在地上，對石頭的揭露不置可否。
「一開始，我想的是改變規則，讓所有的令者不再倍受欺凌，每當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尊者在我設的囚牢中原形畢露，都是我最暢快的時候！
那時候，我心想他們有什麼了不起呢，憑什麼一出生就跟我們享受著天壤之別的待遇，憑什麼頤指氣使看不起所有令者！
但諷刺的是，當我也成為特權階級的一員，我竟然開始理解起了他們的想法，原來人真的會被權力腐蝕，人類再強大，也不過是的奴隸。
當我成為尊者，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獲得更多，人心的貪念是沒有止境的，于是我的目標變成了時不時來到天域的朝聖者，他們是除了傳說中的靈使外天域中最尊貴的存在。
為了更方便試探他們，我選了天賦異稟的石頭作為永久的接引人，他身上攜帶著我的一絲靈力，所以，每一次我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天域新來了幾位朝聖者，分別是什麼性格。
于是我會給的會安排容貌嬌媚的侍者，性格急躁不懂彎彎繞繞的朝聖者，就給他們分配心機深沉的侍者，就這樣，我和窈娘謹慎布局，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所有朝聖者頭上布下天羅地網。
等時機成熟後，我會讓令者引著他們悄悄來到竹樓，這里可以釋放一切情感，甚至可以讓他們忘記自己還是人類，是人都有弱點，從他們的弱點下手我幾乎從未失手過。
終于有一天，我也成為了朝聖者，但緊接而來的並不是欣喜，而是更大的恐慌，如果沒什麼可失去的，一個人可以什麼都不在意，可一旦當他擁有了一些付出很多才得到的資源，就更容易患得患失，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而是當你得到一切之後再全部失去，那種隨時會失去一切的感覺幾乎讓我瘋掉……
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化為泡影，我花費了不少力氣想到今天這個計策，利用這些人將來到這里的所有尊者都變為令者，吸收了這些尊者還有你們幾個朝聖者的靈氣，說不定我還有機會成為那傳說中的靈使！
我是厭倦了天域的一切規則，但我更怕我會重新變成規則里被迫服從的那一個！
午夜夢回，我總會夢見天域出現了一位靈使，所有的朝聖者在他面前跪成一排，其中被踩在腳下搖尾乞憐的就有我……
所以，我利用了這些令者們對規則的怨恨、對尊者的憤怒，我本想著利用他們的靈力消除了朝聖者和尊者，我便能成為這天域獨一無二的地位最尊崇之人，和最有機會成為靈使的人。
卻沒想到踫見了你們！你們這幾個怪人！既沒有萬分痴迷的東西，又沒有被富貴繁華迷惑雙眼，唯一沉迷美色的竟然反過來迷惑了我收服的令者！讓她不惜犧牲自己的姓名也要救你們出去！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們竟然連朝聖者之位都毫不在乎！這一步棋，我是真的走錯了……」
壓住藍杉的令者早已松了手，他卻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仰頭伸直脖頸，望著頭頂一塊石壁的方向，忽然笑出聲。
「其實現在真的失去一切，我反倒輕松許多，再也不用膽戰心驚的活著了……」
突然一道略顯滄桑的女聲響起。
「藍杉，收手吧！別再執迷不悟了……」
一個滿臉脂粉掛滿首飾的中年女人突然走進石屋，滿是褶皺的臉上浮現一絲淒然的神色。
姜湮看著窈娘慢慢走到藍杉身邊，她伸手揭開了藍杉臉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張幽暗滄桑的臉。
「這麼多年，你早該料想到有這麼一天的！帶了這麼多年面具，你也該解月兌了。」窈娘的聲音低沉悠遠，仿佛湖面上微微晃動的一葉扁舟，語氣似是相勸，又像在嘆息，寥寥幾句仿佛道盡了世事變遷。
藍杉的臉上現出一抹釋然，那張臉原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卻因為望著窈娘的點點笑意顯得溫情起來。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牽掛了，任由你們處置。」藍杉淡然說道。
窈娘也面向眾人跪下來，她一串一串的取下頭上、脖頸處的首飾，發簪扔在地上，瞬間那夾雜著些許白色的長發瞬間散落下開來披到背上，她用手中的一方錦帕一點點用力擦著臉上的粉脂和殷紅的嘴唇，少了濃的過分的妝容，窈娘的面龐竟也顯出幾分清秀。
她收起一向市儈的僵硬笑臉，平靜又決然的開口。
「我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大家原諒，無論大家準備怎麼懲罰我們，我都欣然接受，我只希望能與他一起受罰！」
窈娘尖厲的眼神此刻竟流露出幾分深情，「藍杉，上窮碧落下至黃泉，無論你去往何處，有我陪伴至少可以讓你不再孤單！」
藍杉膝蓋跪地向她靠近了兩步，向她伸出手……
眾人議論紛紛，「你們覺得怎麼處置他好？」
「他害了不少令者呢，尊者也被他殘害殆盡了，肯定不能輕易放過吧？」
「還有，把他交給誰處置呢……」
陸嘉樹突然站出來，「我來解決他吧！」他的聲音嘹亮而堅決，在一眾議論聲中格外突出。
有人還想說什麼，他補充道，「今天，他逼死了我的愛人！」愛人這兩個字眼被他咬的格外重，站在他周圍的人，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兩排牙齒摩擦時如沙礫般的顆粒感。
沒有人再有異議了，陸嘉樹握緊拳頭大步走到藍杉面前。
窈娘還在盯著藍杉伸出的手怔怔出神，她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他俯身蹲在她面前，寬厚粗糙的手掌伸到低頭哭泣的她面前，她永遠記得那雙手掌，掌心印著幾道深如斧鑿的掌紋，那是自幼常被尊者欺凌的自己感受到的第一份暖意。
她不知所措地將手試探性的放進他手心，他一雙黑色分明的眼眸突然綻出點點笑意，在春意融融的日光照射下顯得流光溢彩，她一時呆在原地。
後來，他承諾說總有一天他會有能力保護她，他說他以後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欺侮她，他說會讓所有欺負過她的人都付出代價，而他確實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