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覺得,你做錯了嗎?」
當陳雪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我愣了半天。
如果我對這件事無所謂,之前我付出了這麼多,我會說我沒錯,我甚至會很驕傲。
可人命關天的事,我敷衍不了我自己。
「如果後續不會再有人死,也許我積了大德吧。」
我苦澀道︰「可如果後續還會有人死,那我就是錯了。救了一批人,又害了另一批人,人命是不能用來功過相抵的。」
陳雪趴在窗台上,平靜道︰「上小學的時候,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桌,她嘴很饞,每次都會吃我的零食。我們關系很好,我也會不吝嗇地把我的零食分享給她。」
「有一回,我帶了一包芒果干,我分了一半給她,結果她當天就進醫院了。」
我看著陳雪道︰「她對芒果過敏?」
陳雪點點頭︰「而且還是很嚴重的過敏,她以前從來沒有吃過芒果,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對芒果過敏,而我也不知道。」
我嘆氣道︰「那她還挺倒霉的,這算她點背吧。」
陳雪又看著我,語氣低沉︰「可是她死了,因為嚴重過敏,導致喉頭水腫,加上搶救不及時,她死在了九歲那年。」
我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雪。
就這麼沒了……那陳雪算是間接害死了她同桌吧?畢竟她如果不給同桌吃那半包芒果干,那她同桌就不會死了。
從因果關系來講,人確實是她間接害死的。
可是……
「你又不知道她對芒果過敏,你如果知道,肯定也不會給她吃。」
我安慰道︰「而且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過敏這回事,我覺得,這也不能怪你,只能算是她的命吧……」
陳雪竟然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笑。
不過,她下一句話,頓時就問住我了。
「如果你覺得我沒有錯,那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有錯呢?」陳雪又看著我。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陳雪又道︰「如果後續還有人會死,你覺得你錯了,可你只是救了第一批人,你難道錯在不該救人嗎?如果救人是一種錯,那什麼又是對?難道袖手旁觀是對嗎?」
我抬起頭,愕然地看著她。
不是因為一個吃貨竟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而是,她說得我都懷疑人生了,有那麼一瞬間,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退一步講,如果時間倒退到一個月前,你當時就知道你救一批人會害了另一批人,你還會去救那第一批人嗎?」
我再次一愣。
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還會去插手嗎……
「你如果不插手,那就是袖手旁觀,是見死不救。」
陳雪說道︰「結果就是因為你的袖手旁觀,導致第一批人會死,而第二批人會活下來。無論你怎麼選擇,始終都會有一批人會死。」
「可是你真的覺得,是你在決定這兩批人的命運嗎?」
我搖頭︰「不是我,我沒有這個能力,我根本不希望有任何人會死。是害死他們的人,在決定他們的命運。」
陳雪笑道︰「很多事是沒有答案的,很多答案,也根本沒有對錯。你不是神,你決定不了任何人的命運,你只是在做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
「宋大師活了大半輩子,他經歷的比你更多,連他都會做跟你一樣的選擇。如果你們是錯的,那真正的始作俑者,不僅干了壞事,還佔領了道德的制高點。」
我一時間竟被陳雪說得啞口無言。
關鍵是,她說得好有道理,這邏輯簡直無懈可擊……
難道真的是我太鑽牛角尖了?
這一席話,竟說得我心胸開闊了許多。
「你應該沒什麼煩惱吧?」我看著陳雪,有些好奇。
她竟然能勸得我都看開許多,想必她是很少會有煩惱的人。
「有煩惱多正常,誰還沒點煩心的事情。」
「不過沒什麼煩惱是一包零食解決不了的。」
陳雪隨手就掏出來一包零食,一邊吃一邊道︰「如果有,那就兩包。」
我‘噗嗤’笑出聲來。
這話真把我逗樂了。
吃完了一包零食,陳雪要去睡了,讓我也去睡一會兒。畢竟要養精蓄銳,才能迎接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不管我錯沒錯,之前的事已經發生了,我起碼不能眼睜睜看著第二批人出事。
只是這一覺,我沒怎麼睡好,也沒有睡多久。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面,二十個死不瞑目的人,一直追趕著我,要我償命。
最後我被他們抓住了,他們要把我五馬分尸,然後我就被嚇醒了。
醒來也才上午九點,我頂著一對熊貓眼,一看項龍,項龍也頂著一對熊貓眼,顯然他也沒睡好。
吃了早飯後,我們就準備去醫院,跟老宋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實際上,名單上的鬼還沒有完全超度,因為還剩一個汪海洋,但我們一直不知道汪海洋是怎麼死的,便一直不敢去找他。
接下來,到底應該去找那個作家,還是去找這個汪海洋,我想听听老宋的意思。
如今我們已經跟老宋匯合了,就不算孤軍奮戰,不管要做什麼事,勝率都會極大的提升。
昨晚陳雪開導了我,讓我想通了很多事。
錯的一直都不是我,而是幕後之人。他是殺人的,我是救人的,如果我錯了,那我就根本不應該救人。如果救人是錯,那袖手旁觀是對?
這顯然是一個悖論,正如陳雪說的,很多問題沒有答案,很多答案也根本沒有對錯,只要我不覺得我錯了,那我就只能是對的。
既然我是對的,那我就必須堅定救人的心。
我能救一次,就能救兩次。
我能超度這麼多鬼,我未必不能阻止幕後之人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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