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老宋存這麼多錢干什麼。
平時也不見他揮霍。
現在我知道了。
那些票據上，都是他‘揮霍’的證據。
他把這些錢，揮霍給了窮人家的孩子，揮霍給了看不起病的窮人和老人。
他十幾年如一日地把錢都給捐了，難怪我剛認識他那會兒，從來不見他在外面吃飯，每次吃飯都是我給錢。
但他還是留了一些錢，留給他唯一的兒子宋飛。
以前我對老宋還只是尊重，但現在完全是佩服，我對他的人格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三本書，是老師的一生所學，是他對道的領悟。」
元清道長又從巷子里拿出三本書遞給我和項龍︰「里面還有老師走南闖北的所見所聞，他讓我把這三本書留給你們兩個，相信一定會對你們有所幫助。」
「這里還有幾張黑符，幾張紅符，是老師親手畫的，以備不時之需。」
我和項龍接過這些東西，只感覺手里沉甸甸的，喉嚨仿佛塞了泥巴一樣。
我姥姥過世以後，項龍的養父母走了以後，老宋就是我們唯一的親人。
他就像我們自己的長輩。
以前遇到什麼麻煩，我第一時間就是找老宋。
以前誰都不能信任，但老宋一定可以信任。
以後……還能找老宋嗎？
「元清道長，這個病……」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問。
元清道長知道我想問什麼，平靜道︰「這個病比較特殊，一般來說病人往後的日子，都是神志不清的狀態，難得有清醒的時候，但不像其他的疾病會要命。」
「但老師也上了年紀了，上了年紀的人，都是活一年是一年，既然我們是修道的，對生老病死，就要看得比常人更開一點。」
「將來你們身邊的人，都要經歷這個過程，你們自己也要經歷。」
……
我們在青雲觀待了整整一天。
老宋真的痴呆了。
雖然說他的病情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但今天一整天，他絕大多數時候都處于意識混淆的狀態，根本沒辦法跟我們交流。
晚上宋飛在院子里陪著老宋。
原來今天真的是宋芷瑜的生忌。
去商場的時候，宋飛買了個不大不小的蛋糕，我以為是他自己要吃，原來他是要給他妹妹過生日，也許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給他妹妹過生日。
這父子倆難得有獨處的時候，還如此安靜，我和項龍沒有過去打擾他們，就遠遠看著。
宋飛端著蛋糕，一口一口地喂老宋。
老宋現在就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識，宋飛喂一口，他就乖乖吃一口。
「如果我不去當兵，不那麼執著地要給飛燕報仇，也許就不會害死妹妹。」
「我知道您沒怪過我，但我一直沒臉去面對妹妹的死，所以我這麼多年在外面，不敢回來見你。」
宋飛搖著頭，聲音哽咽︰「我不報仇了，以後我就陪著你，以前你老說怕我不給你養老，以後我哪也不去了。」
「你別把我忘了。」
我看著宋飛在那兒一邊喂著蛋糕，一邊擦著眼淚。
不知何時，我也潸然淚下，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離開青雲觀的時候，宋飛來送我們。
他自然是暫時不下山了，沒準以後都不下山了，要照顧老宋。
藍武下山太久，也不回公司了。
我和項龍原本還想安慰一下宋飛，但宋飛只是擺擺手，強裝著平靜︰「我這個人看得很開，人都有這一天。」
「以後我大多數時間應該會陪著我爸，不過要是有什麼事，給我來個電話就行了。」
我們和宋飛沒什麼好客氣的。
囑咐了幾句後，我們便下山了。
當晚。
我在床上輾轉難眠，許久沒能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響，陳雪也沒睡著。
「你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
她鑽進我懷里，抬頭望著我︰「可以跟我說說嗎？」
我猶豫許久，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些事，我自己都沒那個勇氣去面對。
比起張凌霄的勇敢無畏，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還在反抗他的命運，而我就好像一個懦夫。
我已經在盤算怎麼逃避了。
幾代人都完不成的事，我怎麼可能完成？
項龍夠慘了，宋飛也夠慘了，我不想把他們也卷進來。
可如果不把他們卷進來，光憑我一個人，我也完成不了。
所以我干脆就當不知道這回事。
我只要不去面對這些事，我就永遠是李木。
「明天……帶我去見你父母吧。」
我看著陳雪，極其認真道︰「我們好像還沒有領證，還缺一個正式的婚禮。」
听到我的話，陳雪的臉瞬間就紅透了，怔怔地跟我對視著。
「好……」
我要盡快完成這個婚禮，趁著大家都在。
正好，就當給老宋沖喜。
今天我听宋飛說，他可能要帶老宋離開蘭江市，四處去走走，看能不能對老宋的病情有幫助。
以前宋芷瑜還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商量著以後要去很多地方。
現在宋飛要帶老宋一一去這些地方。
所以宋飛要走了，老宋也要走了。
我們要想不步張凌霄和唐追他們的後塵，我們就不能再見面了。
至少，未來的十幾年，我們都不能再見面。
連我也要離開，和陳雪飄搖在外面，讓那些人全都找不到我們。
這是我想了很久做出的決定。
在那之前，我會幫張凌霄完成最後一件事，那就是四大家族的事。
而之後，我不會再管任何事情。
也許我辜負了張凌霄，但這是能保住我身邊的人，唯一的辦法。
次日一早。
我也沒去公司，懶得回去。
陳雪先回家去了，今天我就打算和她父母正式地見上一面。
其實幾年前我就見過她父母。
當時陳小妍告我，開庭的時候我跟她父母打過照面。
也不知道她父母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犯。
我怕的就是她父母還記得，我又解釋不清楚，那就悲劇了。
所以為了不讓陳雪的父母對我抱有什麼成見，我給孟妍妍也打了個電話，又叫上了陳賀給我助陣。
萬一到時候老兩口氣急攻心，要捶我一頓，好歹還有人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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