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酒肆。
靜靜等著的漢子將手從懷里拿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同時放下的還有剛才緊攥著的短刀。
那是把臨時打造的法器,不精細,卻能殺人。
殺普通人,不用鐵器都行,因為徒手就能打死人。但是對付修士,就必須要法器,不然連對方的護體法罡都無法破除,更何談殺了對方呢。
酒肆的老伯將剛剛燙好的熱酒端上來。
疑惑的問道︰「阿蒙,大清早就出來喝酒,有什麼傷心事不成?」
就算是喝悶酒,也多是夜深人靜,哪里有大清早就準時的守在門口,甚至還催促著他將門板卸下。
阿蒙道︰「不是傷心事,是為了壯膽。」
「壯膽?」
這就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要壯什麼膽。
「沒錯,壯膽。」
阿蒙目光盯著鎮口,悵然的又重復了一遍。
因為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勝算,不說面對兩人,單是一僧又或是一道,就足以要了他的命。然而他的命現在不僅僅是他的命,所以他想試試。
一口滿飲杯中酒。
阿蒙愣了一下,隨後看向正在算賬的老伯。
那賬本很薄,根本無甚可算,那算盤也老舊了,打起來不清脆,反有種悶響。
然而在那位老伯的手中卻那麼的柔順,劈里啪啦,賬目數就出來了。
「孫伯?」
輕喊了一聲。
敲打算盤的孫伯抬頭過來,那雙眼楮黑白分明,充斥著平靜。孫伯微微點頭,含笑著說道︰「不錯,老頭子這問心酒只問內心,若是暴虐之輩喝了,不僅僅不會增長修為還會被心魔所趁。」
阿蒙張著嘴巴,他才知道,開酒館的孫伯竟然是高人。
還不等驚訝過去,只听孫伯說道︰「他們走了。」
他們?
對,阿蒙要等的人,那一僧一道。
阿蒙突然道︰「我以前殺過人。」
孫伯笑了,目光轉了圈,重新放到自己的賬本上,抿了抿毛筆尖,邊書寫邊說道︰「這世道,誰沒殺過人,你以為就你殺過,很驕傲嗎?還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
殺生,當然不是什麼高尚的事。
只是很多時候都要分個生死,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生靈。
不死不休听起來很極端,卻很好用。
「這就是你選的好地方?」赤發道人環視,此地已經成了廢墟。
明明剛才前還好好的。
這里叫碧水湖,守在這里的妖怪名為碧水太歲。
說是太歲其實是一只水牛精。
他們還順手搗毀了亭台樓閣以及綿延的妖窟,同樣沒有放過大黑山鬼王的廟觀。
涂山君收攏煞氣,然後將石像內的神道法器碎片收起來。
「阿彌陀佛,這里是個好地方。」
確實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更的難得的是山清水秀。
只是這樣的好地方,卻一地尸體。
碧水太歲龐大的身軀跪坐在水潭旁,他最後似乎想要爬回去,可惜他走不動了。
和尚盤坐在地上念著超度的經文。
大多陰魂都被超度送去輪回,入幡的寥寥無幾。
涂山君也沒有與覺法爭搶,他只要主要的便足夠了,那些個小精怪、小鬼收來也佔地方,不如讓他們離去。
丈量一番,涂山君從納物符里取出幾塊靈石,使用玉質刻刀雕刻起來。
刻刀停頓道人的目光挪過去。
遠方走來一人。
書生模樣,背著書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僅僅趕考的書生。但是,這地方可不會出現書生,別看這里山清水秀,對于常人而言實是妖魔洞府。
只是听聞就要遠遠的躲開,又怎麼可能會湊近來。
豈不是嫌棄自己自己的壽命太長?
「好地方!」
書生沒有看地上的尸首,反而十分贊賞眼前的美景。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喝一杯?」說著,書生看向已經收起靈石和刻刀的赤發道人,同時做出個飲酒的動作,臉上帶著笑容。
赤發道人聞言笑道︰「不錯,是要痛飲,書生有好酒要與我分享?」
書生搖了搖頭道︰「我一窮酸實在沒有好酒招待道長,不過我听說道長收藏了不少美酒,特來請道長……。」
「請什麼?」
「請道長請客。」
「好。」
赤發道人答應的痛快,就連書生都不由得露出驚詫的神色,好奇的問道︰「道長……不生氣?」
「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既然是美酒,更要與人分享。」說話的功夫,涂山君已經從納物符中取出一壇酒。
和尚不喝酒,涂山君獨飲總覺得缺點什麼。
思來想去,應該是個酒友。
隨手搬來一塊青石,掃去水漬青苔,安置坐下一桌三人。
盡管和尚不喝酒,還是被生拉硬拽過來,添置了一碗茶水放在面前。
和涂山君不同,覺法帶著奇怪的目光看著眼前奇怪的書生。
涂山君將酒杯擺上斟上靈酒,升騰靈氣凝聚成韻朵,縈繞在酒杯旁。
入杯的同時香氣四溢,聞上一聞,周身毛孔都打開了。
「請!」
覺法盡管覺得古怪,還是端起了茶杯。
三人共飲。
書生早已經迫不及待,一杯下肚,四肢百骸暖流如浪,周身經脈迅速吸收著磅礡的靈氣,更難得是在擁有這樣大的藥力的同時還兼得口味。
宛如流星在口腔炸裂綻放,烈而迅猛。
吐出一口白氣,書生睜開雙眼,贊嘆道︰「好酒!」
赤發道人搖晃酒杯說道︰「自然是好酒,古仙樓的佳釀。」
書生錯楞,隨後笑道︰「這麼說,我一口喝了上百靈石。」
「沒那麼貴,也大差不離。」
書生一臉肉疼的模樣,卻又將空了的酒杯遞過來︰「剛才沒有嘗仔細,這次一定要好好品品。」
道人也是好脾氣,竟真的又給書生倒了一杯。
兩杯。
三杯。
……
直到酒壇空了。
覺法撥動手中的佛珠,並未開口,因為他知道還不到時候,而且總會有人提前說話。
「好酒!不枉費我跑了這麼遠,來給你們通風報信。」
書生語重心長,且帶著沉重的說道︰「二位已大禍臨頭。」
本以為說完這話,當如釘錘落地,砸下一個大坑。誰料,喝酒的喝酒,念經的念經,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平淡的就像是他只問了一句︰「吃了嗎?」
吃了嗎?
築基修士已經闢谷,怎可能還需要吃飯,所以這顯然是一句沒什麼用的廢話。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我如果不走呢?」
赤發道人說的淡然,聲音也不沉重︰「那就死。」
「可我听說二位最好行俠仗義,應該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道人咧開嘴笑道︰「你可以試試。」
話音剛落,書生的面色頓時變了,道人的殺意並不濃郁,卻純粹的可怕。
道人的笑和殺意一樣冷。
書生不再多言,將一塊玉簡放在臨時拼湊的石桌上。
周遭殺意消退,就連道人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不過這反倒讓他松了一口氣。于是不再停留,架起遁光消失。
覺法宣了一聲佛禮,問道︰「阿彌陀佛,前輩,他是什麼人?」
涂山君拿起玉簡,說道︰「不希望我們死的人。」
「既然不希望我們死,那就肯定是希望大黑山鬼王死。」
和尚接著說道︰「玉簡里是什麼?」
「是追殺我們的那些妖魔鬼怪的情報。」
……
黃昏。
日落前。
暮冬之時的雪白消失,樹枝抽條,草地見綠。
金光自西方灑下,將遠山與雲朵染成金黃色,黃燦燦的好看極了。
和煦的風還帶著淡淡的涼意,不僅沒有清冷的感覺,反而清爽的很。
如果沒有聚集而來的妖魔鬼怪就更好了。
最先到群狼遠遠的圍在山谷外側,持刀狼妖吐出嘴里的骨頭,那骨頭看起來很大,和一般禽畜都不同。狼妖仍不覺得,自顧自的走過來,直到停在碧水湖畔。
狼妖的到來就像是個信號,天空中出現許多腥風黑霧。
披著黑袍子的鬼怪落在地上,藏在兜帽下的眼楮盯著正撥動佛珠,閉目念經的和尚。
看起來他想先出手,不過剛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
奔襲……
風卷雲動。
曾經在山城廢墟聚集的妖魔鬼怪重聚。
同樣是廢墟,只不過這里還殘留著些許白骨尸體,骨頭風化的嚴重,看起來宛如沙塵堆積,只剩下最簡單的勾連。
「大頭領!」
精怪和妖鬼看向最前方的那位青面人。
坐在石桌旁的道人拿著一只葫蘆,滿飲一口。
走在最前方的大頭領皺起眉頭。
不是因為棘手。
而是感覺太簡單了。
靈酒是好東西卻不該在這時候喝。
因為喝了酒的修士對于自身法力的操控,就會不像清醒的時候精細。
別以為使用法力蒸發藥力就能迅速清醒過來,既然是靈酒,肯定是針對修士身軀的酒。是酒就會醉人。
大頭領並沒有看地上的尸體與枯骨,這時候沒有必要看死亡的尸體,目光轉過去平視著道人與和尚︰「將東西交出來,我留你們個全尸,不然……。」
「不然又如何?」
「不得好死!」大頭領聲音冷冽。
「呵。」
道人嗤笑出聲,緩緩起身,揮手間,四周亮起光芒,法陣瞬息成型。
不,實則早已經成了,現在不過是從隱匿中顯露出來。
「你以為提前布陣就能活命?」
道人搖了搖頭︰「實在令人失望。」
說話的功夫,那位大頭領悍然出手。
迅如雷霆,電光閃爍間,一拳貫穿了覺法的腦袋。
------題外話------
一號,堂姐結婚,便去了。
誰料到回來的很晚,忙活的我累的躺就睡,所以更新晚了。不過,待我睡醒之後,還有一更保底和一加更補上(不影響正常更新),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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