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
風拍打著河邊樹木的枝葉,墜下的枯葉落在潺潺流動的河水上濺起漣漪,
景諶拿著那塊印著「五行八卦」的布,提著‘千金一卦,概不退錢’的長幅,
在河邊上走走停停,不時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些出神。
他還沒有服用魔藥。
和異調局的一番交流‘交易’過後,
雖然他獲得了‘血肉之主’的魔藥材料,但卻沒有立刻配置服用。
一是服用魔藥的風險,
他不知道自己抗不抗得過,他這樣個暫時月兌離低級趣味的人,算是意志堅定,心態平和嗎?
二是,他想知道他從那血色世界撈出來的那滴血,究竟能不能拿來配置「血肉之主」魔藥,那滴血究竟和‘血肉之主’是不是有直接關系。
就現在景諶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多的巧合都在告訴他,那滴血珠,怎麼看也和‘血肉之主’有關系。
這兩個原因,後面那條可能更重要一些……因為只要他想服用魔藥,早晚都要承擔風險,他可不認為過兩天自己的意志就會更堅定一些。
那他現在……或許應該先服用別得魔藥。
‘陰影之主’或者‘木偶’,都是不錯的選擇,
但問題在于,他沒有這兩副魔藥的材料,也不知道從哪兒去獲取。
用錢買嗎?只是可惜好像差一個可以交易這些神秘材料的購物平台。
景諶站在河邊,望著河面,再頓了一下。
那再拿‘木偶’配方去跟異調局換嗎?
可他又暫時不想將‘木偶’配方交給異調局。
或者說,他不想讓異調局知道他掌握著這個魔藥。
怎麼看,‘木偶’這副魔藥都很適合用來披馬甲。
于是,
他就陷入了到了一種窘境,
大概是樣樣都想要,結果讓事情就停滯在了這兒。
景諶啊景諶,
你太貪心了,貪心害人知不知道!
心里罵了自己兩句,但似乎還是無動于衷。
「哎……」
景諶嘆了口氣,拿著算命攤子的破布,再沿著河邊往前走。
這會兒是中午,午飯過後。
景諶隔了好幾天了,再拿著破布出來扮演算命先生,純粹就是這事兒有些煩躁,出來散散心。
另外也是隱隱有種,想多了解下望安市的北城究竟發生了什麼,出了什麼事兒的想法。
只是他慫,現在他等于是手無寸鐵,實在不敢往北城去。
于是準備在這兒河邊蹲蹲人。
……
「……小伙子,你也是來找洪大師算命的嗎?後面排隊啊。」
景諶思索出神著,走到地方。
就看到前兩天擺過攤的河邊地方,此刻很熱鬧。
準確說,是那洪老頭的攤位跟前很熱鬧。
十幾個大爺大媽中間混了零星幾個年輕人,在洪老頭攤位跟前排起了長隊。
坐在洪老頭跟前的人,還在排隊的人,臉上都帶著期待和緊張,後面排隊的人,還不時偏出腦袋,往前張望。
還有位殷勤的大媽,就站在排出隊伍旁邊,攬過了維持秩序的職責,
甚至這兒聚集的人多,遠遠看著,有個小吃攤位都推著車朝著這邊挪了過來。
「不是。」
景諶朝著維持秩序的大媽搖了搖頭,往旁邊重新走開些,
挨著河邊,小馬扎一放,八卦圖一鋪,長幅展開。
一邊坐下,景諶還一邊有些感興趣地看向旁邊洪老頭的攤位,
兩天不見,這洪老頭生意怎麼這麼好了?
那邊排隊的人,維持秩序的大媽,看著景諶在旁邊不遠鋪開攤位,
望了眼過後,就都收回了目光,本來排著就有些歪的隊伍,還朝著遠離景諶的方向歪了一些,生怕洪老頭誤會。
景諶也沒管那些,只是饒有興致看著那洪老頭給人算命。
「洪大師……」
剛好又一個人走開,排到的個大媽,有些緊張地趕忙在洪老頭攤位跟前坐下。
「問兒女姻緣?」
洪大師滿面紅光,笑呵呵著望著這大媽,
沒等這大媽開口,就笑著說道,
「對對,對……」
大媽連忙點頭應著,然後緊張望著洪老頭,
「……姻緣本天定,人卻來強牽。」
「不如由著她,姻緣她自來。」
「給閨女安排了相親?」
「對對對。」
「嗯。」
洪老頭再輕聲沉吟了下,然後看著那期待著的大媽,
「兒女事,兒女了,我們當長輩的,就別多操心了。」
「誒,哪能不操心啊,不過洪大師都這麼說了,我就放心了。」
大媽先是嘆了口氣,然後就帶著些欣喜站起了身,讓開了位置。
「洪大師……我想……我想問下自己的姻緣。」
緊跟著,就再有人坐下來。
景諶連著看了一兩個這洪老頭給人看相算命,眼底更來興趣了,
他還驗證了下洪老頭的話,窺視了下那些來算命人的未來,基本和洪老頭說得大差不差,只是細節不夠。
這就有趣了,洪老頭也獲得了窺視未來的能力?
景諶頓了下,然後直接看著那正給人笑呵呵算命的洪老頭,集中注意力。
他準備直接看看洪老頭的未來,
凡過去的,現在的,必然能在未來留下痕跡。
然後,
景諶就看到了幾幅尋常又有些詭異的畫面。
第一幅畫面里,洪老頭大概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捏著收拾的鋪攤布,滿面紅光,顯然很高興。
只是這一幅尋常的畫面里,景諶往上看,卻看到了洪老頭的頭上連著一根筆直的白線,線筆直的通向更高的天空,不知道最終的源頭。
洪老頭就像是根被那絲線綴著的女圭女圭,而本人,旁邊的人還恍若無知。
另一幅畫面,是洪老頭在屋里和他老伴吃著晚飯,
飯桌上,景諶看到了這老兩口笑著說著話,而兩人的頭頂,都連著一根白線,白線往上延伸直到穿透屋頂。
最後一幅畫面,
是洪老頭和他老伴,在一個供著的神像跟前虔誠祈禱的畫面。
「神仙……」
隨著洪老頭的祈禱聲響著,他和他老伴的身上,漸發散出來新的,從四肢出來的,還很虛幻的白線。
讓兩人看起來,就像是提線木偶……
景諶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這幅畫面中那神像。
那是個女神像,面上帶著面具,渾身潔白。
景諶只覺得這女神像讓人感覺親**和,神像雕琢的也很精致。
然後等景諶一直注意著那女神像,那女神像就變換了模樣,
原本像是白色玉石雕琢的身軀,突然有些蠕動起來,仔細看,
似乎是堆白色雜亂的線條,胡亂地糅雜在一起,成了這女神像的模樣,
又像是白色的,細長的蠕蟲,因為那線條在扭曲,蠕動。
緊跟著,那蠕動著的,雜亂的,扭曲的線團,就在景諶眼前的視野里越擴越大,
似乎要佔據整個世界。
等著那雜亂蠕動的線條密集竄動在整個世界畫面的瞬間。
景諶一把就直接閉上了眼楮,結束了窺視這副未來畫面,
怎麼看……這玩意兒也不像是自己能對付的吧?
等了片刻,景諶才重新緩緩睜開了眼楮,此刻的畫面重新在他眼前,
看著那洪老頭依舊滿面紅光地在那兒給人算命,景諶有些沉默。
然後嘗試著,再窺視了下那些被洪老頭算過命的人。
……更沉默了。
此刻才看到,那些被算過命的人,未來畫面中,頭上也多了根白色的,延伸向天上的白線。
這種表現,怎麼看都和‘血肉之主’搭不上關系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望安市,還有別的類似‘血肉之主’的東西……
那神像?
景諶沉默了又沉默,就突然有些想搬家了。
「……大師?」
就在這時候,景諶耳邊響起了一聲喊聲,
聲音帶著遲疑和不確定。
「嗯?」
景諶轉過頭,望向自己攤位前這個來人。
這不是上次算命遇上那便衣城管嗎?
「你不在家里陪著你母親,過來干嘛?」
「大師!真的是你!」
年輕人有些激動,振奮,狂喜,出聲說道。
「???」
景諶打出了問號,才兩天時間,就不認識了。
而年輕人則是激動異常,腳上就像是站不穩似的反復挪著腳,抬著手,張嘴想要說話,有好半天沒聲音說出口。
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眼圈眼袋濃重,頭發雜亂,滿臉是油,此刻因為激動,有些發白的臉,又再透著病態的紅。
「認不出我了?」
景諶感覺有些奇怪,于是直接問。
「……大師神通廣大……我想見大師時,才發現怎麼也想不起來大師的面容。」
年輕人說著話,臉上帶著強烈的敬畏和尊重,覺得自己站著身,對著大師有些居高臨下,又不敢私自坐下,于是腰低得很下來,看著都別扭難受。
「……」
景諶頓了下,我還有這能力?
難道是我窺視未來的能力,還有掩蓋自己身份的被動能力?
就像是窺視命運的人,還能遮蓋自己的命運?
可是我獲得能力最後,也沒少和人接觸啊,也沒見誰記不起來我啊?
觸發機制是什麼呢?
景諶忍不住想著,然後再瞥了眼身前佝著腰別扭低身的年輕人,
「你先坐下吧。」
「好,謝謝……謝謝。」
年輕人連忙應著,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
眼里依舊帶著敬畏和尊重,低著些頭,強忍著終于再遇上大師的激動。
前一天,在那清明寺被迫待了半夜過後,帶著他欣喜的母親回到家。
年輕人在屋里來回徘徊,一整夜沒睡。
清明寺那恐怖扭曲的血肉,顯然超常的景象,讓他恐懼,毛骨悚然,
同時又束手無策。
在去清明寺之前的報警卻沒有反應過後,他更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然後……他就想到了那位‘民宿愛好者’那位‘大師’。
在他母親確實遭遇了這恐怖的事情過後,那位‘大師’顯然非同一般。
然後……他就發現,等他真正想找那位大師的時候,才發現,
他竟然怎麼都想不起來那位大師的模樣,開始只是想不起來面容,
後來越是細想,甚至連記憶里那道身影都模糊了,只是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記得那位大師說得話。
不知道去哪兒再找那位大師的年輕人,只能清晨天剛亮就跑到了這兒,然後一直徘徊到現在。
至于他母親,他只能用繩子捆了起來,關在屋里,
免得他母親再受到那不知道什麼鬼東西的影響,跑到清明寺去。
先前他在這兒徘徊的時候,還看到那位洪大師。
想不起來那位大師模樣的他,還想過是不是就是那位洪大師,
只是他根據之前自己對那位大師的稱呼和態度判斷,那位真正的大師可能是個年輕人。
而終于,
皇天不負有心人!
他終于在等到了這位大師出現!
景諶剛出現在這兒,鋪下攤位的時候,年輕人還不能確認。
直到景諶問他話,才終于確定下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景諶看著這焦急而激動,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年輕人,
暫時放下關于自己身份遮掩被動能力的思索,直接出聲問道,
「……大師……大師,救命啊!」
「……昨晚我母親趁我睡著……從六樓窗戶翻了下去,去了清明寺。」
「我得到大師您的提示,從睡夢中驚醒,才發現我母親也不見了……就急忙趕去清明寺……」
「然後……我就在清明寺的後院里,看到了恐怖的東西……」
「……他們說……那是血肉之主……」
听著景諶問話,年輕人終于止不住情緒,對著景諶,還帶著對回憶中畫面景象的恐懼,有些恩崩潰地對著景諶敘說了前一晚清明寺發生的事情。
「……血肉之主?」
景諶從嘴里吐露出這個名字,隱約感覺這個詞出口像是帶著一種隱秘的反應。
「……對……對……他們就是這麼說得……我那時候,只是看了眼那團血肉……就感覺……就感覺看到了最偉大的,最不可名狀,最完美的事物……」
年輕人說著話,臉上焦躁竟然褪去了些,抬起頭眼里逐漸露出一些痴迷。
這副反應,看得景諶心里有些發毛。
這年輕人也受到了很深重的影響……不知道這種影響是不是可逆。
「我知道了。」
景諶出聲再說了句話,然後年輕人听著景諶的聲音,打了個激靈,像是一下清醒過來。
「……我……我……當時要不是大師您那些話突然在我腦海里響起,我就……我就……大師,救命啊……」
「我媽她……」
「大師……」
年輕人說著,臉上帶著害怕,恐懼,哀求著,甚至想跪在地上給景諶磕頭。
景諶伸手拉住了要磕頭的年輕人。
「……我知道了。」
「那大師……」
「我會幫你報警。你先回去吧。」
「大師,大師……我之前已經報警過了……可是沒用啊……大師……不知道什麼東西影響了。」
「大師,求求你……救命,救命啊……大師……」
沒想到景諶這樣說,年輕人更加焦急而恐懼,再苦苦哀求著。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的‘報警’會起作用。」
「你先回去,耐心守著你母親吧……清明寺那里會有人去處理。」
「大師,那……」
听著景諶在這麼說,抬起頭小心看了眼景諶平靜的面容,
年輕人逐漸明白,大師口中的‘報警’應該是有別的意思,
止住了些情緒,有些緊張地再問道。
「去吧,先回去吧,守好你母親,盡量讓她別再過去清明寺。」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年輕人站起身,退著步子,不停道著謝,還有些緊張望著景諶,這樣好幾次過後才終于離開。
景諶望著年輕人離開,頓了下,重新低下頭模起了手機。
他的確是打算‘報警’,‘報警’給異調局。
不然讓他自己去清明寺嗎?
怎麼看那清明寺都像是那什麼‘血肉之主’的大本營。
他去給人添口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