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的眼眸澄澈，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高勝寒在其中看不到猶豫的痕跡。
他當真是這麼想的，僅因為不想去梁溪就拒絕了。
就是這種任性，居然讓高勝寒感到真實，莫名的符合了他的某種認知，有種事情就該是這樣的錯覺。
一個能拿出RSA有效搜索算法的人，又怎麼會搶著要加入他們，真實情況就應當反過來是他們求著人家帶自己搞研究才對。
從顏安只將RSA有效搜索算法發送給他們進而推斷他是想要加入五六所的，這種想法似乎有些太自作多情了。
但作為朱赤一流頂尖的計算機技術研究單位，他們似乎又有底氣有理由這般普信。
「僅僅是因為不想去梁溪嗎？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
對于RSA加密算法你的了解應該不比我們少，你給出的RSA有效搜索算法為我們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我可以向你透露些情報。
所里有意成立一個專項組，針對RSA有效搜索算法展開研究並進行擴展，力爭將破解範圍從1024擴大到2048乃至更高。
而這個項目組，需要有一位組長，盡管你還年輕但請相信我，作為算法的提出者，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你如果願意來的話……」
身份背景什麼的在這時候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拉攏住顏安，確認他的去向才對。
若他只是待在南都本地那不算大問題，可要是跑出國加入了他國的研究所，為他國的密碼學建設添磚加瓦，那麻煩可就大了。
對此，高勝寒不惜許諾出一個組長的位置，雖然他連個組長都不是，但確信以顏安的貢獻當個組長可以說綽綽有余。
可惜還是被顏安拒絕了，「我就是單純的想待在南都，懶得跑太遠而已。至于專攻RSA算法的項目……
說實話其實我對解密什麼的不感興趣，我向往的是星辰大海。
如果不是吳舉人，我也不會去搞這個。」
他說的都是實話，但凡顏安想要走遠點，以他的學習能力哪怕高中時每天混日子，只要不控分，國內頂尖高校任他選擇。
只不過他哪都不想去，所有志願填的都是南都本地的高校，教育資源相較水木這些頂尖高校確實差了許多，但對顏安來說這並不影響他的選擇。
原因倒是不復雜，因為BT的本體在這里，遺產中繼承給他的在商業街的房產證明，那商鋪中放著的就是BT的本體。
如果他離開太遠的話，就不方便掌握這邊的情況，與BT的聯系也沒有在南都本地方便。
例如給BT新添功能模塊，他得要跑去商鋪中運用艦長權限才能進行新增、修改等操作，這事無法通過網絡遠程進行，一旦顏安出市出省就會變得非常麻煩。
這理由讓高勝寒徹底沒話說了，他發現自己的思維模式還是太復雜了，在軍校養成的習慣讓他將事情復雜化，適應不了顏安這簡單的想法。
「吳舉人？」
不過他的前半句好歹能理解，至于後半句研究解密算法的原因，可就太過于跳躍以至于高勝寒有些跟不上了，「就因為他在網上批評了你幾句？」
通過章年生等老師、同學的描述，完全找不出顏安平日里有展現出對解密的興趣，更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在備賽期間學過解密。
也就是說顏安對解密算法的研究極有可能是在ACM競賽完成後展開的，這個時間點再有顏安的親口承認，讓他很難不聯想到這是顏安對吳舉人挑起的聲討熱潮的回擊。
可為什麼會是密碼學？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系嗎？還是說顏安只是想證明一下自己？
那一瞬間高勝寒腦袋里閃過無數個念頭，然而始終不得其解，直到顏安用坦然的語氣說出了一番「小肚雞腸」的話回答他。
「對啊就因為這個，我這人就是小心眼，就是喜歡打擊報復。我把RSA有效搜索算法給你們就是想你們找人查查他。」
用不著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吳舉人底子不干淨，經不起查。
只需要讓這件事發生就可以了，稍微用用心就能查出很多東西。
結果高勝寒不吭聲了，他在的是研究所又不是情報部門、安全部門，大家都不是一個體系的，顏安這個要求他就算想幫忙操作難度也很大。
「我可以幫你試試，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來我們研究所這個項目。」
感不感興趣是一回事，不影響顏安做哪行，那些嘴上說不愛錢的手上攏錢的速度可不慢。
以顏安展露出的天賦來講，讓他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而不從事解密，那就是在暴殄天物。
可惜換回的仍是顏安的搖頭，「我真不感興趣，也不想離開這座城市。」
說實話就沒踫上過這種情況，哪怕他說自己需要很多錢都不是個問題，偏偏就是這麼一句話讓高勝寒與李俊偉感到了棘手。
如果顏安的政治層面不是群眾的話，那還能從組織層面來對他提出要求。
可他就是群眾，在大學一眾人都想著提升自己政治層面的時候，只有他不為所動，似乎對這些「雜事」提不起絲毫興趣。
「如果你們真的對RSA加密有急切的破解需求的話，可以給我點時間，等我把因數分解算法搞定後會發給你們的。」
顏安只是隨口一提，卻讓整個客廳在他說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陷入沉默，直到被李俊偉咽口水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所以說——他們所夢寐以求的，在顏安眼里就這麼的不值錢？
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九四年在兼攝邦國求學的日子，在他眼里新奇的事務對兼攝邦國人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令他們感到新奇的反而是他這個朱赤人。
猶記當年跟在導師後面請教問題，在他為自己所學之先進而沾沾自喜時，導師隨手就能拋出的更先進的技術，這對當時的他產生了極大的沖擊，讓他幡然醒悟。
較之于朱赤的先進，他能學到的以及老師隨手給出的，在兼攝邦國不過是已經被淘汰的技術罷了。
可即便這樣他也仍要視若珍寶，因為他之所學，在兼攝邦國哪怕再怎麼落後，帶回朱赤後也能派上用場，為朱赤日後能夠追趕兼攝邦國打開一扇大門。
那種處處落後于人的感覺他到現在都不會忘記，對他來說的先進在別人眼里是落後到被淘汰，那段日子他過得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懷疑過朱赤是否能追趕上。
好在九四年的四月二十日凌晨，朱赤科學院計算機網絡信息中心與兼攝邦國進行了一次簡單的郵件收發，標志著朱赤正式進入互聯網時代，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學成後毅然決然的回到朱赤，讓這一身所學得以在祖國有了施展的機會。
眼前的情況和那段歲月何其相似，他們認為顏安拿出的RSA有效搜索算法已經很先進夠刷新認知了。
盡管在情報領域只能用于破解十年前的密文，但這代表著密碼學領域的一次重大突破，用普通電腦就能完成的算法為他們開闢了一條全新的解密道路。
他們為此而來，認為這就是現今世界上最先進最高效的破解算法了。
結果顏安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給他一段時間，因數分解算法都能搗鼓出來。
听這名字，就知道破解的目標不是簡單的從1024換成了2048，而是把整個RSA加密算法給一鍋端了。
這給李俊偉帶來的震撼感受不亞于當年，從顏安口中說出來的因數分解算法就好像不是這三四十年來數學家們苦苦追求的那樣，在他口中如同被淘汰的技術可以隨意處置一樣。
正當他還在發蒙時，高勝寒本能的察覺到了這句話中的陷阱，「因數分解算法可以不限位數破解？預計要用什麼設備？如果是4096位加密要多久能完成破解？」
從理論上來講量子計算機照樣可以完成這一目標，只不過以目前的技術水平來講他們破解一個密鑰需要七八十年時間而已。
顯而易見，這是沒有意義的，國與國之間的戰略情報，在十年二十年間或許仍然具有一定的價值，但當這一時間延長到七八十年後，再重要的情報也會變成一堆廢紙，甚至于不用他們去解密，到了一定時間後各國政府有可能自行將其公布出來。
倘若顏安提到的因數分解算法也是這樣的話，那只能說具備參考價值，而實用性連RSA有效搜索算法都不如。
RSA有效搜索算法好歹能破解十年前的密文，還很方便，情報部門自個找個電腦就能干。
顏安正要回答時猶豫了一下。
他對因數分解算法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現階段可以在BT數據庫中調閱的因數分解算法就有四五種，每一種其中包含的數學思想都各不相同。
盡管都能用，但不同種因數分解算法之間的差別還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