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麻將場如戰場

當立冬過後的一場細碎小雪飄落時,朱秀和柴榮一行來到原州馬場。

這里位于蔚如水下游東岸,靠近靈州邊界,沿著河岸往北,就可以去到寧夏中寧地區,如今那里屬于靈州皋蘭縣治下。

驅趕走黨項人,馬場重歸彰義軍治下,不過這里地處偏遠,過于靠近黨項人的勢力範圍,不利于彰義軍管理,朱秀已經決定把馬場遷往平涼。

彰義軍目前的重心還是在涇州,原州的防線收縮至平高縣一帶,再往北,以彰義軍目前的軍力有些鞭長莫及。

潘美和張永德押送兩千余黨項俘虜回涇州,一部分送去青石嶺燒石灰,一部分送去改造場挖鹽礦。

陣亡的三百余彰義軍兵士,也收斂好尸體,送回安定縣西郊新修建的忠烈墓園安葬,輕傷者隨軍南返,重傷者暫時留在平高縣救治。

至于數量眾多的定難軍尸體,在搜刮了兵械甲具後,一部分在峽山山谷就地掩埋,一部分隨葫蘆河畔兩座大營被焚燒一空。

朱秀命人收攏一批損壞的皮甲、刀具還有大量的黨項軍旗,一車從黨項兵身上扒下的血衣,送到馬場西北面五十余里處,原州與鹽州的交界,一處叫做羅山的山坳口,修建一座墓地埋葬。

朱秀還讓平高縣令找來僧人,在大墓前大張旗鼓的做法事,說是要為戰死的黨項人超度。

小小的平高縣挖地三尺也找不出幾個僧人,朱秀就讓平高縣令找來一群百姓,穿上僧衣假扮,跟著僧人們誦念超度經文,拋灑紙錢,把祭奠活動搞得十分熱鬧。

朱秀還在這座黨項兵的集體公墓前立碑,給大墓取名叫作歸夏墓,意思是黨項兵埋葬于此,思念回歸夏州。

月余時間,原州兵禍已平息。

虓虎營隨行北上,李光睿、李光儼、薛修明成了隨軍俘虜。

空氣濕寒,陰沉的天穹下,褐黃色的丘陵、廣闊的低窪草地籠罩在細碎的雪沫下。

朱秀原本打算從未出欄的小馬里挑選一匹溫馴些的,請柴榮或者趙匡胤教他練習騎術。

可天公不作美,今年的頭場雪來得特別早,濕滑的草地對于他這樣的騎乘新手極不友好,練習騎術的活動只能作罷。

馬場的房舍建在西南邊的山包上,往下可以瞭望幾乎整個草場。

草場處于一片寬闊的低窪地帶,西邊、南邊、和東邊的大半都是起伏的丘陵,北邊有蔚如水的幾條分支溪流穿過。

一間寬敞的草料房騰空,作為活動室,擺上兩個爐子,添置柴禾和薪炭,爐子連通煙囪,穿過瓦頂排煙,門窗一關,用不了多久,便是一處暖洋洋的新天地。

不過朱秀不放心煙囪的密封程度,時不時打開門窗透氣,免得一屋子人中了炭毒。

「嘩啦啦~」

熟悉的麻將聲響起,一張臨時改造的四方桌旁,朱秀、柴榮、趙匡胤、符金盞正襟危坐,展開激烈廝殺。

李重進和符金環淪為看客,嚴平負責端茶倒水,史向文跟著馬倌放馬去了。

「一餅踫!二餅!」

「胡了!」

朱秀面無表情地推到牌,踫完一餅轉了一圈又讓他模到絕章一餅,杠上開花清一色,這份手氣著實有些驚人。

心中忍不住竊喜,但為了保持麻將高手的風範,朱秀努力保持神情淡漠。

「淦!~」趙匡胤悻悻地模模鼻子,小聲罵咧。

符金盞嘆口氣,感到有些心累。

柴榮不動聲色地捏捏荷包,只剩最後兩塊薄竹片了。

薄竹片是記牌用的,開局每人二十張,每張當作五貫錢,牌局結束一並清算。

趙匡胤咬牙切齒地遞給朱秀兩張薄竹片,朱秀淡淡道︰「杠上花加清一色,四番。」

趙匡胤深吸口氣,心頭滴血,摳摳搜搜地又從荷包里翻出兩塊薄竹片,一共四塊遞給他。

「承惠!」朱秀愉快接過,眉梢輕揚。

符金盞把手里最後四塊薄竹片遞給朱秀,蹙眉嘆氣道︰「今日我著實沒手氣,一把牌沒胡過,已經輸光了」

朱秀當即婉拒了符金盞遞來的薄竹片,反而從自己脹鼓鼓的荷包里掏出一把,大約十幾塊推到她面前。

「大娘子拿著,當作本錢,輸了算我的!」朱秀豪橫地拍拍胸脯。

符金盞抿嘴一笑︰「罷了,讓環兒來玩吧。輸給你的錢先記賬,回到涇州一並再算。」

「大姐放心,看我怎麼幫你贏回來!」符金環嬉笑著,雀躍不已,摩拳擦掌準備上陣。

朱秀趕緊把送出去的薄竹片收回,符金環急了,撲上前摁住,氣憤道︰「這些是你送給姐姐的本錢,送出去的東西,豈能收回?」

朱秀搖頭似撥浪鼓︰「大娘子下場你上場,我當然要收回!否則豈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眾人一陣善意輕笑,都听出朱秀這家伙在嘲笑符二娘子牌技臭。

符金環臉蛋緋紅,雙手忙著和朱秀爭搶薄竹片,氣急之下竟然張開檀口,想都不想一口咬在朱秀手腕上。

「嘶~」朱秀吃痛放手,右手手腕立時露出一排整齊牙印。

「你當真屬狗的?」朱秀惱火瞪眼,嫌棄不已,「咦~還沾了口水,真惡心!」

符金環滿臉紅暈,羞惱得像只炸毛的小貓,求助似的朝符金盞撒嬌︰「大姐!這小賊又欺負我!」

眾人哄笑,看少男少女打鬧也頗有意思。

趙匡胤站起身笑道︰「你們玩,我去看看那兩個黨項小子可還安分。」

趙匡胤把他最後剩下的六塊薄竹片拿出︰「我輸了十四張牌,一並記賬,你們誰來接手?」

早就在一旁抓耳撓腮,等得不耐煩的李重進高高舉手︰「我來!」

朱秀哼哼道︰「因為你的失誤,放跑了敵將楊重貴,罰你一月之內不能上桌,這才不到十天。」

李重進黑臉一垮,苦兮兮地作揖道︰「兄弟!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了吧?」

「軍令如山,豈能兒戲?」朱秀不為所動。

「朱秀!你小子別太過分!」李重進求饒不成想威逼,跳起腳大吼,「本大王怎麼說也是你大哥,看在兄弟情分上,給點面子成不成?逼急了,老子可是要掀桌子的!」

朱秀輕蔑地瞥他一眼,清清嗓慢悠悠地朝屋外叫嚷︰「史大郎史大郎」

「哎唷!」李重進當即閉嘴,氣憤得牙癢癢,一陣猛跺腳。

「表哥!我想打麻將!」

李重進又著臉轉頭去求柴榮。

柴榮忍住笑,漠然搖頭,淡淡道︰「葫蘆河畔一役,因你之故,走月兌了敵將楊重貴,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朱秀身為主帥,不管怎麼處罰,你都得受著!此事若發生在父帥帳下,你少不了要吃一頓板子,罰你一個月不許玩牌,實在是便宜你了。」

李重進哭喪著臉,滿心委屈,好像覺得在場所有人都在針對自己,吸吸鼻頭想哭。

朱秀還真怕這黑廝當場表演猛男落淚,搞得大家手足無措,冷哼道︰「想玩也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李重進眼楮一亮,急吼吼地道︰「你說啥我都答應!」

朱秀忍住笑,正色道︰「我可以解除你的麻將禁令,但回到涇州以後,你要參加彰義軍為期三個月的冬訓,期間如果再違反軍規,必定嚴懲不貸!」

李重進想都不想拍胸脯應承下來︰「沒問題!」

「大丈夫不可言而無信!柴帥、大娘子和趙大哥都是見證!」

約定好條件,李重進擼擼袖子,興致勃勃地準備上陣,趙匡胤知道今日朱秀鴻運當頭,自己的賭運卻是不佳,已經機警地告退離開。

李重進眼珠輪了輪,指著朱秀的位子叫嚷︰「你起來,我跟你換換!」

朱秀坦然起身,嘲笑道︰「今日你坐哪里都得輸!」

符金盞在朱秀和符金環之間瞧瞧,忽地抿嘴笑道︰「朱秀今日手氣旺,已經贏了不少,不如退位讓賢,把你的位子讓給環兒。」

朱秀愣住︰「那大娘子你」

符金盞微微昂首,戰意高昂︰「自然是我姐妹一起上陣,會會二位世兄。」

符金環得意地沖朱秀嬌哼一聲,伸手推開他︰「起開!」

柴榮笑道︰「大娘子說的不錯,朱秀你且坐在一旁觀戰,二娘子牌技生疏,你就負責指點指點也好。」

柴榮和符金盞相視一笑,似乎心有靈犀。

「誰要臭小賊幫忙」符金環嘟嘟嘴,小聲表達著不滿。

符金盞笑道︰「環兒出牌慢,有時腦筋轉不過彎,讓朱秀幫你看看牌也好。」

「姐姐~」符金環粉臉赧紅,嬌嗔地跺腳。

朱秀無奈,看來今日他贏得太狠,已經惹起眾怒,大家達成共識,不許他再上桌。

手氣正旺,朱秀有些不甘心。

好在已經贏了二百多貫錢,見好就收也不錯。

當即,眾人重新發放籌碼,排列座序,開始新一輪鏖戰。

符金環出牌奇慢,每次出牌都得思考好一陣子,時常猶豫不決,朱秀等得不耐煩,直接幫她甩出一張,又惹得符金環一陣嬌嗔,兩人吵吵嚷嚷不停。

相處許久,朱秀已經確定符金環對自己完全不感興趣,她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所以用不著在她面前繼續演戲。

朱秀卸下了舌忝狗的偽裝,恢復懟王、杠精的本色,時常氣得符金環銀牙緊咬,追著他嗔怒打鬧。

牌桌上因為有符金環的存在,使得牌局運轉起來極度不順暢,朱秀也懶得說話,咂咂干巴巴的嘴,這時要有一把瓜子磕就完美了。

連出牌速度在平均線以下的柴榮,也能慢條斯理地騰出手,端起茶碗喝水。

李重進趴在桌子上打哈欠。

符金盞忍不住閑聊起來︰「你在羅山口修建歸夏墓,會不會惹惱了李彝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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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翹著二郎腿,笑道︰「修建歸夏墓並非為了嘲諷黨項人,而是讓他們記住這次教訓。否則,我大可以把黨項兵的尸體築成京觀,狠狠羞辱他們一頓!」

柴榮搖頭道︰「決不可如此,否則你們兩家再無修好可能!以李彝殷的脾性,也一定會再度南下報復!」

「所以我修建歸夏墓,做做樣子給黨項人看,表明我彰義軍只是出于自衛反擊,並不想和定難軍成為死對頭。」朱秀攤攤手。

「那你為何扣押李光睿和李光儼?還把他們拉到平高縣游街示眾?」符金盞好奇道。

朱秀冷笑道︰「兩個小王八蛋跑到原州燒殺擄掠,當然不能輕易放過他們!用他們平息平高百姓怒火,理所應當。不光如此,我還要派人大肆宣揚,讓天下人都知道,定難軍敗在我彰義軍手中,他李彝殷的寶貝兒子和親佷子,成了彰義軍的俘虜!

李彝殷要想贖人,就得拿出些誠意來。」

符金盞莞爾一笑︰「又被你逮到一個敲竹杠的機會。敢勒索李彝殷,天下間你也算獨一份。」

李重進大咧咧地道︰「李彝殷沒啥了不起,敢來涇州,我黑大王非得把他腦袋擰下來,給我兄弟出口惡氣!」

李重進討好似地朝朱秀擠眼楮,可惜他的狂言直接被所有人無視,只能悻悻地閉上眼打瞌睡。

柴榮看著朱秀︰「涉及到彰義軍的利益,我也不好多說,但切記,這件事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定難軍勢大,朝廷一定會偏向李彝殷,撕破了臉,對誰也不好。

我會修書送到開封,請父帥從中斡旋。」

符金盞笑道︰「我也會請父親上書替彰義軍說話。」

朱秀拱拱手︰「多謝柴帥、多謝大娘子!」

如何處置李光睿和李光儼,朱秀並未說實話。

這里面牽扯到後續對于定難軍的深遠布局,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黨項李氏志向不小,任由其發展下去,將來必定會成為中原的心月復大患。

將敵人扼殺在搖籃里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朱秀在抓住李光睿和李光儼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要如何做。

符金環捏著一張雞,細細的眉頭緊蹙,猶疑不定,不知道該不該打出。

她大概思索了小一刻鐘的時間,連符金盞也忍不住催促起來。

符金環猶豫著,胳膊肘捅捅朱秀,小聲道︰「打哪一張好?」

朱秀湊過腦袋,瞥了一眼她的牌,自信滿滿地甩出一張八萬,還忍不住嘲笑兩句︰「打什麼雞?這張八萬你準備留著下蛋麼?」

「  !」

「胡了!」符金盞和柴榮同時推倒牌。

「大對子踫踫胡!承惠!」符金盞喜笑顏開。

柴榮謙遜地道︰「小胡、小胡~」

「」朱秀傻眼了,怎麼還一炮雙響?

符金環銀牙咬得咯咯響,揚手就把雞狠狠拍在朱秀腦門上。

一聲人的慘叫從山包傳出,驚擾了馬場的清靜。

簌簌的雪花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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