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獄,淨身,重頭做人

「侯爺回來啦!」

遠遠看見馬車駛來,畢鎮海扯破喉嚨大喊。

比馬車更顯眼的,是一搖一晃走在旁邊的史向文,如同一座移動的人形小山。

侯府中門大開,楊巧蓮帶著朱亮朱芳,馬慶胡廣岳率領侯府眾人,老夫人吳友娣換了一身新襖衣,連人帶椅子抬到府門前,幾次想要起身,被楊巧蓮好說歹說才攔下。

眾人都換上一身新衣,府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像是提前慶祝元日新年。

周憲沒有跟大伙站在一起,獨自倚在府門邊,不時墊腳張望。

朱秀下了車,急忙快步走上石階,下拜道︰「孩兒不孝,讓母親憂心!」

吳友娣微微發顫的手輕撫他的面頰︰「兒啊,出趟公差,咋去了那麼久」

朱秀愣了下,楊巧蓮一個勁給他遞眼色,這才反應過來,老娘還不知道他被下了天牢,關了兩個多月才放出來。

「皇命緊急,孩兒也只能先為朝廷分憂!萬望母親恕罪!」朱秀歉疚道。

楊巧蓮趁機勸道︰「娘,秀哥兒剛回來,身子乏得很,讓他先去洗個熱水澡,去去風塵。天兒冷,您先回屋歇著~」

吳友娣拉著朱秀說了幾句關心話,這才讓四個健壯僕從抬著轎椅回府。

等吳友娣走後,馬慶讓人端來火盆,楊巧蓮催促道︰「秀哥兒快跨過去,跨了火盆,什麼霉運晦氣全都不沾身,保管你時來運轉!」

望著一雙雙緊盯他的殷切眼神,朱秀無奈,只能入鄉隨俗,高抬腿,充滿儀式感地跨過火盆。

馬慶打手勢大吼︰「點炮仗!」

「 里啪啦!~」府門外,一通 里啪啦的聲響,青黑的煙霧在冬風裹挾下很快被吹散。

眾人鼓掌歡呼。

朱秀咧嘴笑得很無奈,這出獄儀式操辦得還蠻像樣。

楊巧蓮扯了扯他,神秘兮兮地朝府門內里努努嘴︰「自從你入獄,周娘子再沒去過觀音院,只在家里清修,我經常听到她念叨些祈禱你平安的話。

人家心里,還是有你的,千萬別辜負了人家!」

朱秀望去,只能看見一個身穿僧衣的瘦削人影匆匆消失在廊蕪下。

「哎呀~先別說那麼多,讓二弟先舒舒服服洗個澡換身衣衫。」朱武催促道。

馬慶忙道︰「小人早已備好熱湯。」

朱秀點點頭,看了眼馬慶和胡廣岳︰「你二人跟來伺候。」

在大理寺監牢也能洗澡,只是稍顯麻煩罷了,朱秀吩咐一聲,自有獄卒去操弄。

張沆也不會為這種小事為難他。

只不過,鬼知道那幾個獄卒弄來的浴桶泡過什麼人,朱秀從來不用,只讓他們準備幾桶熱水送到牢房,拿木瓢澆著洗,勉強湊合。

熱氣騰騰的浴房內,大澡池灌滿熱水,史向文一坐下,池子里的水嘩啦啦漫出不少,馬慶趕忙招呼僕從一桶桶熱水往里倒。

….

史大郎在池子里玩水不亦樂乎,反正池子夠大,由得他折騰。

朱秀仰靠邊沿,馬慶擼起袖子,賣力地為他揉搓肩頸。

老馬這手藝沒得說,出去開澡堂子一定生意興隆。

「屬下這趟趕往太原,順利與嚴平會面,把侯爺改組緝事司的消息告知給他。

屬下在太原待了半月,配合嚴平完成緝事司太原組的改建,由嚴平擔任組長。他還詳細寫了一道述職書,讓屬下當面呈送侯爺。」

朱秀擦擦水噠噠的手,接過信紙抖了抖細細閱覽。

字里行間,看得出嚴平經過這幾年太原歷練,成熟穩重不少,越來越有一個

諜探頭目的氣質。

他首先在信里表達了問候和想念,言語用詞相當恭敬,然後又細致地交代這些年在太原的所見所聞,匯報北漢朝廷這些年來的軍政情況。

朱秀細細看了兩遍,笑道︰「述職書寫得不錯,還挺有文采,嚴平這些年在太原沒白待。」

胡廣岳道︰「他在太原生意做得不錯,結交北漢朝廷各色人等,近來又疏通了契丹關系,負責替北漢朝廷販運戰馬,受到劉崇心月復勇將,時任馬步軍都指揮使張元徽庇護!」

「哦?」朱秀略感驚訝,沒想到嚴平竟然搭上了張元徽這號人。

「怎麼侯爺,可有不妥?」胡廣岳忙問道。

「不,回書嚴平,讓他打點好和張元徽的關系,這條線務必不能斷!」

「屬下遵令!」

朱秀陷入沉思,張元徽可是劉崇信賴重用的 將,嚴平通過他,或許能弄到不少北漢軍機密。

可是這些消息他卻不能讓郭威乃至柴榮知道。

他的人乾右二年就潛伏在太原,甚至比劉崇起兵反周立漢的時間還要早,說出來太過聳人听聞,不管怎麼解釋都說不通。

這些埋藏的後手,或許要很久之後才能用得上。

朱秀道︰「依你的觀察來看,北漢政權在河東經營如何?」

胡廣岳想了想道︰「河東貧瘠,人丁本就稀少,北漢朝廷一邊要上供契丹,一邊要維持軍隊開銷,賦稅沉重,老百姓日子相當難過。

契丹人也知道不能逼迫劉崇太緊,所以時不時還減免北漢朝廷貢賦,甚至還會資助糧草,自劉崇而下,北漢朝廷對契丹人感恩戴德。

還有定難軍黨項人,不僅放開邊境貿易,還往河東境內偷偷輸送糧食軍械。

劉崇也會派人到遼州、潞州等地悄悄購買糧食衣甲,依靠這些路子,北漢朝廷才能勉強維系」

朱秀閉著眼享受馬慶力道十足的搓澡功夫,听胡廣岳介紹河東情況。

和他知道的、預想到的差不多,北漢劉崇背後不光有契丹人,還有黨項李氏。

北漢的存在猶如懸在大周頭上的一柄利刃,鈍了就磨光亮些,讓它隨時保持對大周的威脅。

這種扎刀子讓大周慢慢放血的機會,契丹人絕對不會錯過。

….

黨項李氏早有自立之心,夾在大周、北漢、契丹之間玩縱橫捭闔,巴不得中原鬧分裂,越亂對他越有利。

胡廣岳又道︰「上個月,劉崇率軍攻打府州,不曾想卻被府州防御使折德扆提早探明敵情,引兵埋伏,劉崇兵馬在嵐州西北黃河谷地大敗而回,折德扆趁機攻佔嵐州城,搜刮糧草器械無數,三日後率軍返回。

折將軍不愧是將門虎子,有折氏父子鎮守府州勝州,可保萬無一失!」

朱秀抹了把臉上水漬,笑道︰「折家滿門忠勇,劉崇想要從府州討便宜卻是難了。

你傳信嚴平,讓他想辦法跟折家接觸,糧草軍械,衣甲布帛,折家需要什麼,盡量幫忙弄到手。

就以愛國商賈的名義,莫要暴露身份。」

說起折家,朱秀想到一事,饒有興致地問道︰「折德扆之女,有沒有跟麟州刺史楊弘信之子楊重貴成婚了?」

胡廣岳愣了下,撓撓頭道︰「這事兒屬下在太原有所耳聞。原本折氏女早早跟楊重貴定下親事,可今年以來,楊弘信病重,麟州事務交給次子楊重勛打理。

楊重勛已經表態歸附北漢劉崇,劉崇封他繼任麟州刺史。

折家惱怒此事,揚言要取締婚事,所以折家娘子至今還未成婚,不過听說她和楊重貴早就私下里定了終身

對了侯爺,劉崇收楊重貴為義子,賜名劉繼業,擔任保衛軍指揮使,乃是劉崇身邊的心月復大將!」

朱秀咂咂嘴,麟州這一畝三分地上,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當真混亂。

「黨項李氏近來又有什麼新動向?」

「今夏以來,黨項人有幾處分支鬧內亂,還跟鹽州一帶的吐蕃人打了幾次。

這幾次戰事規模不大,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負責這幾次戰事的都是宥州防御使李光儼!

有消息說,李彝殷對他越來越信任,黨項太子李光睿也十分倚重他。」

朱秀笑了笑,李光儼這家伙終于開竅了,懂得什麼叫做隱忍,什麼叫做虛與委蛇。

「通知彰義軍節度判官溫仲平,咱們和五原的生意可以停下了,李光儼已經在黨項內部站穩腳跟,不需要我們繼續扶持,為了避嫌,他也不會再跟我們往來。」

「屬下明白。」

胡廣岳猶豫了下,似乎有話想說。

「何事?」朱秀斜眼瞟他。

胡廣岳干笑道︰「還有件小事,听說畢紅玉畢娘子為李光儼生下一個兒子」

「噢?」朱秀晃神了下,有些意外,笑道︰「知不知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胡廣岳搖搖頭︰「李光儼是王族子弟,他的兒子應該會得到李彝殷賜名,暫時還不知具體叫什麼。

不過李光睿的兒子取名李繼筠,按照黨項李氏字輩排列,應該會先取‘李繼,二字。」

胡廣岳有些迷湖,不懂侯爺為什麼會對萬里之外一個黨項嬰孩的名字感興趣。

….

胡廣岳和馬慶相視一眼,只怕還是因為這孩子是畢紅玉所生的緣故吧

朱秀閉目養神,沒有看到兩個家伙猥瑣眼神。

其實他關心李光儼的兒子叫什麼,跟畢紅玉毫無關系。

他只是想知道,李光儼的第一個兒子,是不是李繼遷,那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西夏王朝奠基人

胡廣岳遞給馬慶一塊胰子,笑道︰「對了侯爺,屬下回程途徑潞州,遇見周光遜,他托屬下向侯爺問安。」

「周光遜?」朱秀想了好一陣子,才想起此人是誰。

「你不提我倒還忘了,周光遜如今怎樣了?」

「自從蒲州平定李守貞後,他一直留在蒲州河中軍,後來李筠擔任河中節度使,周光遜便一直追隨他。

李筠移鎮潞州,周光遜也跟去了,如今是李筠手下步軍都知。」

朱秀笑道︰「看來李筠還挺器重他。你挑選一批毛貨,運到潞州送給周光遜。這兩年我對此人不聞不問,難得他還記得我。」

泡完澡,朱秀只覺得神清氣爽,身上的泥垢被馬慶搓下厚厚一層,加上史向文身上存貨也不少,兩個家伙倒是爽快了,難為僕從里里外外清洗澡池。

哼著小調準備去陪老娘說說話,迎面踫上作尼姑裝扮的周憲。

這妮子念佛念得久了,氣質越發清冷,心中的怨憤氣倒是消解不少,見到朱秀不再像以往那樣橫眉冷眼,只不過平靜冷漠得像座冰山,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

「誒!~」

眼看周憲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朱秀伸手攔住。

「娥皇要去哪兒?」

周憲平靜地道︰「回觀音院。」

「听說自從我入獄,娥皇就再沒去過觀音院,為何我回來了,又要回去?」

周憲看他一眼,澹漠道︰「你既然無事,我自然回去清修,每隔數日回來探望老夫人。」

「這麼說,娥皇心里還是牽掛我的。」朱秀湊近嬉笑道。

周憲後退一步,蹙了蹙柳眉,又很快撫平︰「就算是一般友人,生死緊要關頭,我也會表露關切,你不要多想。」

「嘖嘖~你還真是不解風情!」朱秀撇嘴。

忽地,朱秀伸手摘下她的法帽,露出盤起的烏黑秀發。

「你~」周憲終于變了臉色,俏臉含怒。

「生氣啦?呵呵,我還以為念佛誦經能讓你踏入無悲無喜、無嗔無痴的忘我境界!」

朱秀把玩法帽,湊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神情猥瑣輕佻︰「好香啊!是熟悉的氣味!」

周憲緊咬銀牙,冷聲道︰「是我佛緣不深,悟性不夠,看不透這紅塵是非!」

朱秀笑道︰「非也非也!是你與佛門無緣,注定就是這紅塵浮浪客,你這輩子的安寧幸福,不在佛門,在這里!」

朱秀拍拍胸脯,咧嘴露出滿口白牙,自認為笑得很瀟灑英俊。

周憲杏眸含怒,低喝道︰「你趁早死心!我回去就求院主師太為我落發!」

她搶過法帽,氣呼呼地摔門離去。

朱秀也不阻攔,笑吟吟地目送她走遠。

馬慶悄默默出現在旁,低聲道︰「侯爺,周娘子不會真的落發吧?」

「呵呵,那妮子還願意跟我吵鬧,說明這幾個月青燈黃卷的體驗,還是不能讓她下定決心,割舍紅塵度入空門。

觀音院院主是壽安公主的人,又怎麼會替她落發?

我不點頭,開封城就沒有一座寺院敢為她落發!

這傻妮子,還以為佛門是清靜地,可這世間,又有哪里是真正的清靜地?

佛法無邊,可宣揚佛法的僧人,卻要受到世俗權力的管束!」

朱秀搖搖頭,「安排好保護的人,不可出差錯。」

「侯爺放心,不會再讓一只蒼蠅靠近周娘子!」

賊禿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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