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梨樹園里種梨樹

當夜,姜望睡得很香。翌日清晨一早,姚觀海駕著車,姜望躺在鋪著軟乎毯子的車廂里,準備會一會那位讓郡守很頭疼,讓百姓們深惡痛絕的大惡人。

但剛剛拐入一條街道,迎面便是鐵錘姑娘的馬車。姚觀海很干脆,直接停車,招呼都沒打,順勢便朝著旁側酒肆而去。

在確信姜望真的很年輕,不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後,再讓他像個僕人似的駕駛馬車,當然有意見,若非姜望太懶,躺車廂里就不下來,又得指著他掏銀子吃喝,姚觀海肯定要比一比誰更懶。

而現在明顯麻煩登門,姚觀海樂得看戲。得買壺酒,整盤花生米。護衛首領看著就擋在正前方的馬車,很是郁悶,回頭說道︰「公子,那個姜先生又攔您的路。」鐵錘姑娘掀開車簾,想著父親昨夜對她說的話,微微一嘆,護衛首領剛覺得公子可能要服軟,便听到清脆的聲音響起,

「撞上去。」好嘛,公子那麼勇,怎麼可能服軟呢。

「等等!干什麼?什麼就撞上去!」因馬車停下,姜望探出腦袋,見此情形,聞听此言,十分惱火,咱雖然有錢,也不能讓你一直毀我馬車吧。

他瞪了一眼蹲在酒肆門口吃花生米的姚觀海,就那麼趴在車廂里,僅露著腦袋,沉聲說道︰「鐵錘姑娘這麼快就又能出門了?」護衛首領得意道︰「公子向郡守保證,不再惹事,已解除禁閉。」姜望驚訝道︰「郡守那麼天真?」護衛首領答道︰「是因在家里,郡守覺得公子太煩了,只能讓公子去煩別人。」姜望啞然道︰「你果然忠心耿耿,問啥說啥,甚至懂得舉一反三。」鐵錘姑娘氣壞了。

有此護衛,當真是要折壽三十年。

「你這是要走了?」姜望的馬車此刻正是朝著出鎮的方向走,因清楚父親想讓姜望參與秋祭大會,結果第二日,人家就要不告而別,答案已經很明顯,鐵錘姑娘不免有些嘲諷。

「我沒那麼急著走。」姜望伸手拽住韁繩,主動錯開,直接與鐵錘姑娘的馬車擦身而過。

姚觀海下一刻便出現在馬車上,沒有見到好戲,他很失望。看著揚長而去的姜望,鐵錘姑娘吩咐道︰「跟著他。」護衛首領拍了拍馬匹,朝前行駛,顯然遵守自家公子正直的一面,絕不會就此掉頭,而是要很麻煩的繞路直行。

鐵錘姑娘欲言又止。等她再次看到姜望的馬車,是在郡城外那片梨樹園。

「姓姜的來這兒作甚?」有護衛上前查看,車廂里沒人。護衛首領說道︰「姜先生既是來郡城游玩的,逛逛梨樹園也是理所當然。」話雖如此,但鐵錘姑娘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她自幼離家,回家也沒多長時間,梨樹園卻同樣是第一回來,哪怕深秋梨花並非獨樹一幟,可也算得上稀罕,此刻秋雨微弱,霧蒙蒙的,梨花凝結的水珠十分晶瑩,卻莫名添了一股肅殺之意。

鐵錘姑娘皺眉問道︰「梨樹園里可住著人?」護衛首領面部微僵,隨即笑道︰「這里哪會住人呢,梨樹園歸于府衙,雖然有管理人員,但並沒有直接住在此處。」鐵錘姑娘低眸看著泥濘腳印,說道︰「本公子進去瞧瞧。」護衛首領下意識伸手阻攔,說道︰「別了吧公子,下著雨,此地滿是泥濘,把您漂亮裙子都染髒了,等雨停,地面干了再瞧也不遲嘛。」說得很有道理,但鐵錘姑娘一生正直,不走彎路,來都來了,非得瞧瞧不可。

見拗不過公子,護衛首領沒再說什麼,只是給旁邊護衛使了個眼色,那名護衛悄模後退,徑直跑回鎮子里。

「公子,讓俺背您吧,免得弄髒了裙子!」護衛首領第一時間跑向鐵錘姑娘,濺起的泥水,直接給姑娘潔白的裙子上畫出了泥花。

鐵錘姑娘默然無語。

「你故意的吧?」細雨微微,甚至到難以察覺的程度,泥土的氣息很濃郁,幾乎遮蓋了其他所有味道,姜望行走間很是小心翼翼,喘著氣,面色變得很紅潤,他回眸看著整齊排列的梨樹,輕嘆道︰「路太難走了。」姚觀海奇怪的問道︰「你每日里究竟在裝什麼?就算是懶,也不至于懶到這種程度吧?堂堂澡雪境修士,想要沾于泥而不染,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姜望直接忽視,說道︰「你確定那個人就住在這里?」姚觀海說道︰「我上回來的時候,他的確在這里,但現在沒有那麼肯定,說不得已經被郡守打敗了。」姜望皺眉說道︰「能讓郡守感到頭疼,是宗師境武夫或是澡雪境修士?」姚觀海說道︰「宗師境武夫難說,但澡雪境修士沒可能,我也不知那人有什麼本事,梨樹園歸府衙管理,而那人卻能直接住在此處,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姜望嘆氣道︰「若人不在,我真得生氣了,這段路像是走完了我一生。」姚觀海顯得莫名其妙。

泥濘的道路確實難行,可也只是對于普通人而言,姜望這家伙實在太裝了。

莫不是故意尋借口找我茬吧?姚觀海這般想著,一腦袋好似撞到牆壁上,當即唉呦了一聲。

看著面前空空如也,姜望伸手試探,神情凝重,輕喃道︰「符陣?」

「看來那人還在這里,而且懂符,若要以符結陣,只有天師能做到,目前應該沒有單一的符能直接成陣。」姚觀海撫著額頭,頗為惱怒道︰「又一個許觴斛?」姜望沉思道︰「如果是擁有奇異符的天師,確能讓郡守感到頭疼,是不是第二個許觴斛未可知,你可以嘗試能否一拳轟破符陣。」姚觀海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不小心扭到了腰。

「哎呦喂還是你來吧!」姜望心說我來個屁啊。你這老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想試探我?他確實表面上懶得很,又在表面上很強,姚觀海不是傻子,心里有疑惑是很肯定的,畢竟怎麼想,一位澡雪境修士,同時是個年輕人,再懶也不至于像個廢柴。

哪怕在客棧里,有對胭脂公子的護衛出手,可誰知道姚觀海此刻在想什麼?

畢竟只是饅頭的情義。姜望正在思考對策,鐵錘姑娘很及時出現了。看著姜望褲腿也是髒兮兮的,鐵錘姑娘稍微舒服了些。

堂堂宗師境武夫當然能做到不染污泥,奈何有個白痴護衛,既然裙子已經髒了,那麼別人也髒,終歸顯得沒那麼丟臉。

緊跟著護衛首領撞上符陣,摔了滿身泥。鐵錘姑娘更開心了,但隨之困惑道︰「這是怎麼回事?」姜望說道︰「郡守最大的敵人就在此地,有符陣擋著不很正常麼?」鐵錘姑娘茫然道︰「我爹有敵人?」姜望也很茫然,

「你不知道?」護衛首領急切爬起身,說道︰「郡守大人怎會有敵人,因敵人沒有成為敵人前,就已經跪倒在郡守腳下!」姜望若有所思,說道︰「看來此人確實讓郡守很頭疼,鐵錘姑娘剛剛回家,郡守隱瞞此事,也是不想讓鐵錘姑娘遇險,那麼此人的能耐就相當高了。」鐵錘姑娘想起剛來梨樹園時護衛首領異樣的表現,頓時挑眉看向他,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護衛首領臊眉耷眼道︰「沒有的事兒」

「嗯?」鐵錘姑娘面無表情,僅是一個鼻音,就把護衛首領嚇得一激靈,忙說道︰「九年前郡城確實來了個莫名其妙的人,雖然鬧了些事,但終究沒有百姓遇害,郡守與其談話未果,反而吃了點虧。」

「那人三年里把郡城搞得烏煙瘴氣,只因未曾傷及百姓,郡守便沒有直接下殺手,最終那人逃到梨樹園,再也沒有出來過,郡守的確擔心公子知曉此事,尋那人麻煩,因此滿城百姓都三緘其口。」護衛首領勸阻道︰「能讓郡守吃虧,那人很不簡單,公子咱還是回吧?」鐵錘姑娘沉默片刻,直接出拳,面前空間一陣晃動,符陣下一刻便破碎開來。

護衛首領臉都白了。公子又那麼勇姜望則給鐵錘姑娘豎起大拇指。

鐵錘姑娘輕哼一聲,徑直往前走。姜望慢悠悠跟上。因都是第一回來梨樹園,他們也在四處打量著。

別說,風景很美。護衛首領和姚觀海跟在後面。剩余護衛膽顫心驚,抱團隨行。

「看來今日要有一戰。」護衛首領緊握佩刀,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姚觀海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沒回去搬救兵?」護衛首領傲嬌道︰「我第一時間就已經派人回去了,論搬救兵,沒人比我更快。」姚觀海好笑的搖搖頭,又問道︰「郡守真的吃了虧?」他們在後面聊著。

姜望和鐵錘姑娘已經來到梨樹園的深處。前者氣喘吁吁,靠樹扶腰,冷汗簌簌而落,要了命了。

視線轉移,隱約可見一道身影,以鐵鍬掘坑,正在種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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