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安很不心安

姜望眨了一下眼楮,那張臉又消失無蹤。水面上依舊只是浮動的青苔。

但姜望待在原處,低著腦袋,遲遲沒有了動靜。嗩吶的聲音再次響起。

姜望身子微微顫抖,忽然抬起持刀的手臂,刀鋒撕裂血夜,貫穿霧氣,掃淨漫天黑雪,斬碎青苔,等他再次抬眸,面前已是梨樹園本來的模樣。

他長吐一口氣,徑直跌坐在藤椅上。剛剛直面重擊,嚇得他險些心跳驟停,竟使得神國力量涌現,這是姜望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稍微喘了口氣。眼前空間陣陣扭曲,下一刻便撕裂開來,從中走出一人。

「終于出來了。」鐵錘姑娘看到姜望,頓時松口氣,自顧自說道︰「本公子接連撕碎了數十座梨樹園,每一回都又落入新的符陣里,真是難纏。」姜望默然片刻,說道︰「其實,你沒有出來,而是我進來了。」鐵錘姑娘小小腦袋大大疑惑。

就像這樣,

「」姜望問道︰「你都遇到什麼了?」鐵錘姑娘說道︰「啥也沒遇到啊,除了梨樹就是梨花。」姜望的臉頓時黑了,看來那人是故意的,但也怪不得別人,誰讓自己說話那麼難听呢。

鐵錘姑娘皺眉說道︰「梨樹園里有很濃郁地,使得符陣難以枯竭,不管破陣多少次,始終都在陣里,果然很讓人頭疼。」姜望看向梨樹上的白狐狸,說道︰「這狐狸一直都在梨樹園?」鐵錘姑娘看了眼白狐狸,又眨了眨眼楮,說道︰「我跟你一樣,都是第一次來梨樹園,你覺得我能回答出什麼?」姜望沒說話。

他怎麼看,那只狐狸都是很普通的狐狸。可偏偏它出現在大量符殘留的槭山,那時因鴸睚的蘇醒,山中野獸早已聞風而逃,很長時間不會再回來,唯有這只白狐狸在,此刻又是充斥符的梨樹園,姜望很懷疑,白狐狸就是被符引來的。

他取出一張清涼符,朝著鐵錘姑娘招招手,然後直接貼在了她身上。

「你作甚?」鐵錘姑娘伸手便想揭下符,但下一刻白狐狸就撲到她懷里,像是很迷戀的模樣,小爪子緊緊拽著衣裳,使勁的往鐵錘姑娘懷里扎。

「你要死啊!」鐵錘姑娘俏臉紅潤,試圖把白狐狸揪下來,但其掙扎很激烈,死拽著衣裳不放,為避免扯破衣裙,鐵錘姑娘只能放棄。

姜望一直緊盯著。可謂目不轉楮。他沒有任何別的想法。狐狸很白,縮在懷里圓圓的一團。

白狐狸的目標並非鐵錘姑娘,而是其身上的符。姜望雖然看不到符,但能看出符很快便成了廢紙。

緊跟著白狐狸就很果斷的離開了鐵錘姑娘。然後默默打了個飽嗝。這家伙是食符的?

姜望若有所思。想要讓白狐狸直接把符陣的都吞食,不曉得會不會撐死?

答案應該是很明顯的。白狐狸若能做到,早就做了,吃一些肯定就得歇一會兒。

姜望當然可以強迫,但白狐狸吃不下的話,撐死它也沒用。好像是有所警覺,白狐狸瞄了一眼姜望,只覺得此人長得好看,卻似乎不是什麼好人。

姜望把想法告知鐵錘姑娘,後者一生正直,不由分說,趁著白狐狸沒注意,直接抓在手里,毫不猶豫地說道︰「莫管它能吃多少,只要能削弱梨樹園的符,便有機會一鼓作氣破陣而出。」鐵錘姑娘威脅白狐狸,繡花針直至要害,笑眯眯道︰「你懂我意思吧?」懂了,但又不是很懂。

白狐狸似乎有些靈智,但不多。鐵錘姑娘指了指已是廢紙的符,又環指梨樹園,緊跟著繡花針刺向它的臀兒,說道︰「現在你懂了吧。」白狐狸瞬間炸毛。

卻非生氣,而是畏懼。它伸出爪子扒拉著,像是在說,

「別刺我!」鐵錘姑娘薅住其後脖頸,提在半空中,

「本公子話不說第三遍。」白狐狸當即便開始瘋狂吞食符。姜望雖是有槽想吐,但更是好奇說道︰「此狐狸非比尋常,可又沒有半點妖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夜游神突然接話道︰「如果我沒有預料錯誤的話,這只狐狸可能是半神只。」姜望皺眉,在心里說道︰「神只便神只,半神只是什麼東西?這白狐狸會是神?」夜游神說道︰「所謂半神只僅是其中一種稱呼,在世人認知里是為神獸,它們是墮落神只與妖怪結合而誕生,擁有著妖神血脈,尋常皆以人間存在的野獸形象出沒。」

「此類神獸蘊藏著極其強大的力量,但或許也因血脈的緣故,它們最初很是弱小,甚至與普通野獸沒什麼區別。」

「它們以吞噬為生,需得某種契機,或是吞食大量的,才有可能化妖或化神,否則到死也依舊只是普通野獸,無非是更具有靈智罷了。」

「而因前期弱小,它們很容易被反噬,因此,借以符殘留的微,吞食起來便可沒有後顧之憂,這只狐狸既然能吞食符,想來是半神只無疑。」姜望想到妖怪千奇百怪的模樣,不免有些惡寒,用一種莫名的語氣說道︰「你們這些神是真能下得去手。」夜游神惱怒道︰「莫要把墮落神與我這般真正的神只相提並論!」姜望笑著說道︰「像魅孋不就很好看嘛,傲因起碼臉蛋不錯,妖怪也有顏值出眾者,神只也有丑陋不堪者,其實看著倒也般配。」夜游神不再搭理他。

祂曾經也是在妖怪群里混跡過的,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姜望沒有疑問為何以前沒見過所謂神獸,答案已經很清楚,未成長起來的神獸,都是普通野獸的形象,就算每日都見,也不會把它們當做神獸,甚至神獸可能經常被獵戶捕捉。

它們只是潛藏著很大的力量,但如果沒有等到契機化妖或化神,就的確是普通野獸罷了。

真正擁有力量的它們,才能被稱之為神獸。其實很容易想得清楚,化妖的神獸便與妖怪無異,是在修士的對立面,化神的神獸,是可能像神只一般被供奉的,甚至成為修士降妖除魔的很大助力。

姜望喃喃說道︰「既然白狐狸是神獸,雖然目前只能吞食符,但應該不至于被符反噬。」鐵錘姑娘正在思考著姜望的問題,但沒等她找到答案,姜望已經‘自問自答’。

「神獸?」鐵錘姑娘看向手里抓著的白狐狸,滿臉茫然道︰「這小玩意兒是神獸?」正因神獸前期的特殊,在表面上確實就顯得很難見到,而鐵錘姑娘是在壟蟬見過神獸的,想到那只踏雲而上的仙鶴,吐出口氣便能毀掉一座山,再瞧手里這只奮力掙扎也難逃其手掌的白狐狸。

這廢柴會是神獸?可別給神獸丟臉了。鐵錘姑娘嗤之以鼻。貌似是察覺到鐵錘姑娘的輕視,白狐狸不再掙扎,它覺得自己必須得顯聖一回,這讓兩個小爬蟲明白自己的厲害。

它吞食的速度忽然加快。梨樹園緊跟著就微微顫抖。姜望眉頭輕挑,嘗試著斬出一刀。

符陣頃刻間破碎。他們面前出現了姚觀海和那些護衛們。鐵錘姑娘眨了眨眼楮,

「它這是把符直接吞食干淨了?甚至讓符陣都沒來得及借外重生,否則怎麼如此輕易就把符陣破了?」姜望若有所思道︰「看來它並非是因吃不下,而是想長期待在此地,便能一直有符吞食,一頓飽和頓頓飽,顯然是做出了很明智的選擇。」白狐狸很是傲嬌,雖然依舊被鐵錘姑娘抓著,但它十分瑟,兩個小爬蟲,瞧不起誰呢!

「你們怎麼出來的!?」讓郡守感到頭疼的心安,此刻很頭疼。為了能夠畫出那張符,他在郡城到處惹是生非,得到所需要的東西後,在梨樹園里一待就是好幾年,為了躲避郡守,他在梨樹園里貼滿了符。

但沒想到鐵錘姑娘的出現,一拳險些把他錘死,幸得有符陣在,等他把姜望也困在符陣里,想要宣泄被惡語相向的怒氣時,姚觀海又讓他嘗盡了苦頭。

若非這幾年里儲備的符很多,沒有死在郡守手里,便已經死在姚觀海手里。

心安只覺得這世界對他的惡意很深。此刻姜望和鐵錘姑娘居然那麼快就從他引以為傲的符陣里逃出來,心安終究是難以心安了。

幸而他沒有痛下殺手,每每留有余地,事情尚有轉機。他只是難以置信,郡城里除了郡守,怎麼又冒出來兩個宗師境?

其中一個還是郡守的女兒!?姜望看了一眼姚觀海,又看向心安,此人能讓郡守感到頭疼,應該不只有這點能耐,就算沒有危害百姓,可終歸是個麻煩,郡守怎會就讓他待在梨樹園里。

除非心安能面對宗師境武夫而立于不敗之地。或者存在什麼讓郡守忌憚的事情。

姜望很謹慎。有許觴斛在前,他難免對天師有些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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