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沒有過去的人

貝爾芬格再怎麼說他是自己的粉絲,也無法掩蓋他那顯而易見的目的。

經過決策室的決斷,他們肯定了貝爾芬格的情報,襲擊者正是縱歌樂團,他們正追殺著第十組。

貝爾芬格的插手,令伯洛戈糾結了一段時間,他搞不懂自己算是被魔鬼利用,還是說受到了他們的幫助。

好在,伯洛戈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

自己只不過是暫時與魔鬼處于同一利益下,當他們之間的利益相違背時,看起來如朋友一般的魔鬼,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刺出匕首。

這只是冰冷的交易。

沒錯,如同時軸亂序事件時那樣。

伯洛戈從口袋里掏出硬幣,很奇怪,和普通的瑪門幣不一樣,自己手中這枚仿佛是特制的一樣,即便離開了歐泊斯,硬幣上依舊煥發著陣陣金芒。

說來有趣,這枚瑪門幣仿佛具備什麼魔力,無論伯洛戈換哪件衣服,只要翻翻口袋,總能將它翻出來。

就像怕伯洛戈忘記它一樣,時刻躲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如同影子同行。

這听起來蠻詭異的,伯洛戈倒勉強能接受,畢竟與魔鬼有關的事物都是這副樣子,工作久了,伯洛戈已經開始習慣了。

這枚瑪門幣一直跟隨著自己,沒有人告訴伯洛戈該怎麼做,但每當他拾起這枚瑪門幣時,他心底有一種預感。

想要擺月兌這枚瑪門幣的辦法很簡單,只要伯洛戈將它丟掉就好,當伯洛戈親手丟掉它時,它就會徹底消逝,而不是沒完沒了地出現在自己的口袋里。

魔鬼從不強迫他人,他將選擇權交給了自己。

伯洛戈把玩著瑪門幣,它在伯洛戈的指背上翻滾,晨光下如同 亮的金子。

僭主曾幫助過自己,可那也是為了他自己,當僭主不需要自己時,他就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硬幣的背面刻畫著貪婪的瑪門,硬幣的正面則是水銀的符號。

這是伯洛戈與僭主之間的聯系,伯洛戈曾無數次想要將瑪門幣丟掉,斷絕與僭主的關系,但每次他都放棄了。

腦海總有那麼一個聲音在低語。

「有一天你會需要他的。」

伯洛戈自嘲地笑了笑,現在他越發能感受到魔鬼的詭異了,就像是在玩火,你覺得自己能掌控這一切,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淪為了焰火的柴薪。

伯洛戈想,每一位債務人都有過這樣的心路歷程吧,覺得只要不獻出那最寶貴的靈魂,自己便可以玩弄著魔鬼,但他們最終還是走向了同樣的境地。

攥緊手中的瑪門幣,金屬與手心的烙印摩擦著,緊握下傳來擠壓的隱痛。

散布于狹間諸國的鐵哨們,在事件發生後,立刻趕往了現場,調查起了情況,他們在現場發現了戰斗的痕跡,繼續偵查下發現了諸多的尸體,但唯獨沒有發現第十組的蹤跡。

進一步的追蹤下,鐵哨們大致推斷出了第十組們的移動方向,他們正朝著自由港移動。

縱歌樂團對據點們發動襲擊,不止是在阻止秩序局的增援,更是阻止第十組通過其它的曲徑之門離開。

這種情況下,第十組的選擇只剩下了向南方前進,戰斗發生的地點離自由港並不算遠,只要抵達自由港,他們就能通過航運返回誓言城‧歐泊斯。

這次事件背後有魔鬼們的影子,一方面是歡欲魔女的行動,另一方面則是貝爾芬格的復仇,他要為無縛詩社的腐化,去報復歡欲魔女。

當魔鬼參與進這事件內時,魯泊特之尾便是最適合承擔此任務的行動組了,依靠著債務人們對魔鬼的敏感,伯洛戈等人被派遣至了這里。

伯洛戈打開圍欄上的鎖扣,將其推開,他沿著圍欄打開的缺口坐下,雙腳搖搖晃晃地蕩在半空中。

身後的車門敞開,艾繆走了出來,「看樣子被人搶先了啊。」

伯洛戈回過頭,艾繆用力地打個哈氣,像是沒睡醒一樣,發絲胡亂地翹起,像只炸毛的貓。

艾繆向前走了幾步,趴在圍欄上,看著伯洛戈這副樣子,「怎麼,在發呆嗎?」

「算是吧,」伯洛戈說,「一路上的風景還不錯,很適合發呆。」

伯洛戈收起瑪門幣,忘記這些該死的紛紛擾擾。

一直以來伯洛戈心底都有那麼一股自信感,他不覺得這是傲慢,而是經歷無數磨難後,自己已擁有了一顆鐵鑄的心。

伯洛戈絕對地相信著自己,相信自己不會迷失在魔鬼的誘惑之中,他會掌握好這股力量,直到與魔鬼們分出勝負。

心情短暫地振奮後,伯洛戈又會自我懷疑著,即便自己不覺得這是傲慢,可這種不自知,本身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傲慢,如同無法違背的悖論。

思緒就這麼變得沉重,陷入死循環。

伯洛戈嘆了口氣,欣賞起了沿途的景色,「我現在居然真的有種旅游的感覺了。」

火車駛過綠蔥蔥的原野,伯洛戈能看到白色的羊群,隱隱地能听到它們那咩咩的叫聲。

艾繆說,「我們不是剛去過風源高地嗎?那不算旅游嗎?」

這句話剛說出來,艾繆就想起了伯洛戈在風源高地的經歷,仔細想想,那確實算不上旅游,反而是一次加班,還是沒有加班費的那種。

「不一樣的。穿過曲徑之門,我就到了千里之外,仿佛風源高地就在秩序局隔壁,一點出遠門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是像在路邊買杯咖啡。」

伯洛戈深思著,想到了一個詞匯,「沒有距離感,也就沒有抵達後的那種欣喜了。」

艾繆贊同地點點頭,陽光逐漸明亮了起來,刺的人睜不開眼楮,她用力地眯著眼,「是啊,看著熟悉的城市一點點消失在地平線下,才有種真正離開的感覺。」

伯洛戈望著遠方,就像艾繆說的那樣,這一刻起,伯洛戈才真正覺得自己走出了誓言城‧歐泊斯,在那片土地上,他消磨了六十七年的時光。

六十七年。

與人類的宏觀歷史長度對比,六十七年未免也太短暫了,像瑟雷那樣的不死者,可能還沒玩幾天,六十七年就過去了,但視角縮小到人類的個體時,這往往是一個人的一生。

無數人的一生,無數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一生。

「完了,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伯洛戈望著風景,表情無奈,眼里多了幾分寂寥。

艾繆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會信,」伯洛戈指了指這遼闊的天地,「這里我以前都來過。」

「焦土之怒時的事嗎?」

艾繆知道伯洛戈的從軍歷險記,每次听完她都表示,伯洛戈故事可以拿去寫了,一定會大賺的,伯洛戈則表示,秩序局嚴禁外勤職員寫回憶錄這種東西,即便是寫了回憶錄,也要保存在秩序局內。

「嗯,當時這里完全不是這副樣子,而現在,過去的任何痕跡都不見了,仿佛我那時經歷的都是幻覺。」

伯洛戈感嘆著,狹間諸國的劃定,是聖城之隕後才出現的,那時人們更常稱這片廣袤的土地為交戰區,科加德爾帝國與萊茵同盟,在這里拼個你死我活。

作為一名士兵,伯洛戈親身丈量的戰場的廣大,並領略每一個人的死亡。

「要是有個地圖就好了,我還能給你當當歷史導游,講解一下戰爭的進行,」伯洛戈開玩笑道,「這年頭,像我這樣親身經歷的老兵可不多了。」

艾繆沉默了幾秒,忍不住說道,「這就是年輕的心態嗎?真好啊。」

「怎麼了?」

「看看你,伯洛戈,按照實際年齡,你已經是個老爺爺了,但我總會忘記這一點,你完全和年輕人沒區別。」

艾繆認為,只要你永遠充滿活力,那麼歲月就無法傷害你。

「誰知道呢?」

伯洛戈繼續眺望著遠方,隔了很久,他突然說道。

「我當時離開家時,就是這副樣子。」

伯洛戈露出沒心沒肺的笑意,用力地蕩著雙腿。

「就像這樣,坐在車尾,蕩著雙腳,我心想這只是場普通的戰爭而已,可能還沒等上前線,這一切就結束了。」

伯洛戈絮絮叨叨了起來。

「我會拿到一大筆錢,加上從軍的履歷,找個好大學念上幾年……」

伯洛戈說著沉默了下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願望還真是卑微與渺小。

艾繆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她小心翼翼道,「你是在談論你的過去嗎?」

「是啊,怎麼了?」

艾繆表情有些不正常,眼里浮現思考的進度條,「從我認識你起,你從未提過自己從軍前的事。」

不止是艾繆,很多認識伯洛戈的人,對于伯洛戈的了解,僅限于他從軍生涯的開始,而那是伯洛戈噩夢的開始。

噩夢之前的故事,伯洛戈少有提起,也少有人知道。

「你……就像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怎麼會呢,」伯洛戈搖搖頭,「每個人都有著自我的過去,誰都不是憑空出現的。」

伯洛戈凝視著遠方,隔了很久後,他突然問道。

「要听听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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