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沒打通。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因為那喚作比森特的業務經理現在正躺在衛生間天花板上沉睡，短時間內肯定醒不來。希望他不會因此受涼生病吧，某個順便借了一身西裝行頭的家伙如是想著，然後順勢提出留在這里繼續等待一會。
前台女子答應了。
有時候人心就是這樣的，作為被求助的對象，必然有著一定心理優勢，但若是最後沒能成功幫上忙，這優勢又會迅速轉為被動，甚而還會出現些許內疚自責念頭，進而產生一種類似于補償的心理機制……當然，不是每次都這樣，主要還得看人。而在這方面，兩世為人又精通偽裝騙術的唐朝無疑是有自信的。
事實也證明了唐朝的自信，前台女子爽快答應後立刻就領他進了會客室，還倒了杯熱咖啡。不過令唐朝有些沒想到的是，後者還好心給他介紹了位業務主管，儼然一副幫人幫到底的熱情架勢……這就不是簡單心理學能解釋地通了，只能說這果然是個看顏值的世界，帥比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當然，這也給唐朝帶來了些麻煩，好在他早有準備。幾分鐘後，在听完唐朝的講述後，蓄著一嘴絡腮胡須卻疏于打理的業務主管微微皺起眉頭，「所以說，你的意思是要請我們打造一款即時通訊的應用程序？」
「以後或許會，但現在它的載體是網站。在我的設想中，它也不僅僅是即時通訊那麼簡單，還得兼具社交獵奇的理念。」唐朝比劃著手勢，耐心忽悠，呸，耐心解釋道，「你知道的，現代社會越來越發達，交通也越來越方便，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從來不見縮短。我們永遠待在固定的圈子里的，生活如此，社交也是如此……這也就是我想要建造這網站的緣由，想想看吧，只要貴公司能滿足我的要求，那我們的客戶每天只需坐在家里或辦公室，打開電腦，登錄網站，就能與全球各地網友隨機匹配，視頻交流。不分種族，不分國籍，不分膚色……」
「審美還是要分的。」听到這里，已然入神的業務主管笑著揚起眉頭，打斷或者說參與進來道，「帥哥美女總會更受歡迎。」
「不錯。」唐朝同樣笑著攤手，「所以我們不會缺少用戶，這是最關鍵的地方。」
「確實……哈，好吧，我承認這的確是個很棒的創意，很酷！可現在的問題是，你似乎找錯了公司，我們這里主要做的互聯網內容提供，網站架設並不在我們的營業範圍之內。」
「但這對于你們來說並不難不是嗎？」唐朝神色不變，重新調整了個舒服坐姿，用著慵懶卻又掌握一切的自信態度再道，「事實上我之所以找來這里，是因為我注意到了你們的主頁網站，做的很好也很全面，當然還很專業，有些用戶體驗方面的瑕疵也無關緊要……」
「謝謝。」
「嗯？」
業務主管聳肩解釋道；「那是我和我團隊的成果，用了大概三個禮拜的時間。」
「這麼巧？」唐朝聞言微楞，隨即攤手表示歉意︰「哦，抱歉，我並沒有其他意思……」
「沒關系。」擺手，頓了頓，那業務主管再道，「其實，我對于你口中的體驗瑕疵挺有興趣，閣下似乎對于互聯網這塊頗有研究，不知能否方便告之？當然，這是題外話，說不說決定權在你。」
「如果有報酬的話……」唐朝挑了挑眉，一指身前桌面的杯子︰「比如再來一杯熱咖啡，我想我會很樂意。」
「哈哈，當然，我去倒。」
……
到這，唐朝也就初步融入了這間網絡公司氛圍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就是順理成章了，在听了番社會工程學與網站架構之間的聯系後，深受啟發的業務主管當即拍板，將唐朝帶出會客室，走進辦公區域，介紹給他一眾手下團隊。而原本上門談生意的唐朝，搖身一變，儼然成了位被請來的培訓講師，口落懸河、大談特談互聯網精神文化……
都是基本操作，職業殺手、尤其是老派職業殺手的基礎技能，騙術範疇。
前面有提過騙術內容，在此就不展開細講了。只說為何強調是老派職業殺手，是因為類似這些偏向軟件的技能，現如今的職業殺手，尤其是歐美這邊的同行，並不怎麼重視，相較于這些，他們還是更青睞、信賴于現代化技術裝備。
這本也沒什麼錯，甚而可以說是大勢所趨。唐朝之所以對騙術頗有研究，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前世孤狼的身份，沒有組織團隊的後勤支持，萬事不求人，一切靠自己，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技多不壓身的良好習慣。
效果也還不錯，這點從在座程序員那雙愈加明亮、甚至還帶著點崇拜意味的眼眸就能看出來。實事求是的講，重活一次的唐朝，身上所具備的最強技能，也許並不是大幅提高的近戰實力，而是騙術。
超出整個世界十來年的眼光閱歷，對于騙術的加持效果，簡直就是BUG一般的存在。就像方才，唐朝隨口拿出來忽悠的全球在線隨機視頻聊天網站，過兩年就會面世，風靡一時……這種程度的騙術，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已經超月兌了騙的範疇……
扯遠了，只說唐朝在開培訓課的時候，共有兩波DSF警員光顧了這家網絡公司，也都注意到了唐朝這張東方面孔。
第一波警員在人群外默默觀察段時間後悄然離開，第二波警員瞧著應是想進場詢問的，但被帶他們進來的前台女子給攔住了，協商未果就沒強求，同樣選擇放棄離開。
這並不奇怪，各地國情不同。法國警察辦案時會受著多種制約，大致原因是因為與司法部門的矛盾。司法機關認為，警察的工作常常游走于法律的邊緣，程序鏈條不完整，總是打「擦邊球」。由此，法律也對警察辦案的程序進行了嚴格規定。
這造成的結果就是，法國警察偵辦案件時，首先考慮的是如果辦錯了，當事人不服提出控告怎麼辦、如何能為自己的決定行為辯護、如何能用強有力的證據證明嫌犯的犯罪行為、拘留誰、逮捕誰、證據符合不符合法律的規定、違反不違反程序的規定等等，這些都是他們在辦案時考慮最多的問題。
當然，DSF雖然同樣屬于國家警察編制，但由于負責的是國土安全，行動時受到的制約也會少些。就拿第二波警員來說，如果他們非要選擇強行進場，那前台妹子自然是攔不住的。之所以沒這麼做，主要還是因為唐朝的表演……
警員們接到的命令確實是注意東方面孔，但這棟樓里可不只有唐朝這一張東方面孔。法國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移民國家，總移民人口將近一千三百萬，要知道法國總人口才六千多萬，其中還不包括混血人種、臨時駐留等特殊狀況。
簡單點來說就是，唐朝置身其間屬于被懷疑對象，但也不至于會像黑夜中的螢火蟲那般扎眼。另外，一看就是商業精英角色的唐朝又和一眾程序員們打成一片，此間交流氛圍極其融洽，怎麼看都不像是臨時潛入的‘陌生殺手’，這種情況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DSF警員們自然不會堅持進場。
此時，十一樓，「誰能告訴我，他到底在講些什麼東西？」看著眼前這張帶著明顯怒意的焦黃面孔，穆薩莫名其妙的扣了扣臉頰，轉頭望向身旁警員。
「听著好像是印度語，呃，我們沒帶翻譯，或許可以考慮進去借一個。」警員抬起下巴示意了下前方門頭，那是個法文培訓機構的招牌，他們已經在這里耗費大半個小時。沒辦法，除了十七樓某個辦理簽證的公司外，就屬這里東方面孔最多。
「他說他拿到了永久居住權，現在是法國人，但警官你仍然在歧視他，他會考慮通過投訴來維權。」一名應該是培訓機構的老師從門內走出，環抱雙臂，臉色同樣不是很好，「警官，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現在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公司的正常運營！」
穆薩不甚在意的打了個哈欠，揮揮手︰「好的，說完了嗎，說完了下一個。」
「你——」
「抱歉、抱歉，給你帶來麻煩，實在不好意思。那個誰，過來解決掉這個問題……」場面僵持間，指揮官大漢自不遠處電梯內沖出，揮手招來隊員將那老師領開，他則拽走了穆薩，一臉無奈，「別這樣，穆薩，你會把內政總局那幫混蛋招來的。」
「沒關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他們那的咖啡還挺好喝。」穆薩聳了聳肩，顯然是沒放在心上，隨即正色道，「還是沒結果？」
「沒有，來回搜查兩遍了，包括天台和通風管道，一無所獲。」
穆薩皺眉，想了想，抬頭︰「那就再來一遍。」
指揮官大漢聞言明顯猶豫了下，但最終還是咬牙點頭︰「行，我來安排！」
不多時，網絡公司內，唐朝余光掠過門外動靜，不由咧了咧嘴，還來……沉吟幾秒，轉頭看向談興正濃的業務主管，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很好的建議，網站的初步架構還是以你們這邊的想法為主，畢竟你們才是專業的嘛。對了，網站上線後還需要服務器，你們這里提供租賃服務嗎？」
「這個我們真不做，不過我知道樓上有家網絡公司，他們主做的就是應用基礎設施和技術支持方面，我有個認識的朋友在里面，我可以給你張名片，你哪天有時間……」
「現在如何？」
「呃？」
唐朝微笑攤手︰「抱歉，我性子有點急，就像我會直接找來這里一樣，我喜歡用最短的時間、最直接的方式來解決掉最多的問題，這也是我的辦事習慣。如果我決定租用那家服務器的話，剛好我們三方可以坐在一起解決掉初期所有問題。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還得看老哥你方不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行，那就這麼定了。」那業務主管幾乎沒有遲疑便欣然點頭同意，這就是方才鋪墊的功勞了，唐朝有指出幾處他們主業網站的缺陷，並給出切實可行的改進方案，如今他還以人情也是應有之意。
拿起外套，又叫了幾個技術骨干，那業務主管便陪同唐朝走出公司大門。等待電梯的時候，幾名DSF警員從旁經過，雙方打了個照面，還有些眼熟，正是之前第二波搜查警員，數道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唐朝臉上，唐朝回以頷首微笑，隨即便轉頭與技術員繼續閑聊。
那幾名DSF警員倒是沒有再行糾纏，其中有個還禮貌性質的點頭回應，匆匆而過。這時，電梯打開，里面站著的兩個人，赫然就是指揮官大漢與穆薩。
前者並沒有立刻注意到唐朝的存在，正要跨步走出電梯，卻被穆薩忽然抬手攔住，視線自唐朝幾人面前一掃而過，沖著側身讓開的業務主管歉然一笑︰「看錯了，我們不在這層下。」
「嗯。」業務主管有些奇怪的打量了眼穆薩兩人身上所穿裝備，也沒在意，點點頭便攔在電梯一側，擺手對唐朝做出邀請姿勢。
見狀，穆薩微不可察的輕皺眉頭。業務主管幾人身上都有佩戴公司名牌，顯然是這里的員工無疑，只唐朝沒有佩戴，但前者幾人對他隱含尊敬的熟絡態度，不似初識，這明顯超出了穆薩的意料之外……
這等細微動作沒有引起在場幾人注意，哦，唐朝除外，饒有興致的打量了眼穆薩，大概意識到了什麼，視線相交又平靜移開，轉身站定。
「幾樓？」被攔下後順勢站在電梯操作台前的指揮官大漢，轉頭狀似不經意的看向唐朝幾人，開口問道。
「九樓，謝謝。」
「不客氣。」
電梯門關閉，上行。到達八樓的時候，穆薩緊了緊衣領，踏前半步與唐朝平行，開口哈了個白氣，貌似自言自語︰「不是說全球變暖嗎，這鬼天氣怎麼越來越冷了……你說是吧？」
這話自然是在問唐朝，話題倒也不顯突兀，就像我們見面問吃了嗎一樣，歪果仁是踫面聊天氣，一個性質。
「誰說不是呢。」唐朝接了話茬，用的是純熟無比的法語，仔細听還能听出點北部口音，「據說這兩天還有場暴風雪，會覆蓋小半個歐洲，簡直糟糕透頂。」
「哦……是嗎？這我倒是沒注意……」唐朝剛一開口，穆薩便是一愣，顯然是沒料到會听到這般地道法語，回過神來後緩緩點頭。
對話到此為止，只相隔兩個樓層也確實談不了再多。電梯門打開，目光示意了下，唐朝幾人先行走出。後方，看著唐朝背影消失于一家網絡公司門口的穆薩，搖搖頭，收回視線。
「有問題？」同樣收回視線的指揮官大漢開口問道。
「沒有……就試一試，嗯，我們繼續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