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每個人都有些難言之隱

早上七點半的鬧鐘,姜奕靈十分艱難地起床。

打開冰箱,將之前收到的來自沈亦楠的巧克力和高級點心都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紙袋子。簡單梳洗打扮後,姜奕靈出了門。

先搭公交,再坐地鐵。她要去的地方,實在不近。

今天並不是工作日,可公交車和地鐵上還是沒有座位。本來就沒有睡醒的姜奕靈,只能在一停一走的公交車上,學習站著睡覺的技能。

如果說公交上只是沒有座位,那地鐵上就是人滿為患。平常並不怎麼出門,也不怎麼坐地鐵的姜奕靈,夾在人群中,有些不適應。但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己手里點心的安危——可不要被擠壞了。

下了地鐵,開始步行,走了不知道多久,姜奕靈拐進了一個小區。這不是一個非常高檔的小區,但也算不上破舊。不過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里,這樣的房子也不是姜奕靈可以買得起的。

她並不是本地人。

熟練地七彎八拐地走進了一棟樓。這個小區樓不是很高,也沒有電梯。姜奕靈上到了三樓,敲了敲左邊的門。

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的臉上帶著倦意,但還是保持著微笑。

「今天這麼早啊?」

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憔悴卻又溫和的樣子,姜奕靈突然意識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都有些想不起來,幾年前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實驗室門口,大聲咒罵著自己的樣子了。

「有些東西給雅兒帶來。」姜奕靈熟練地月兌下自己腳上的鞋,換上放在門口的一雙拖鞋,「她醒了嗎?」

「醒了。」

「昨晚睡得還可以嗎?」

「還好,沒有半夜醒過來。也可能醒了,但是沒叫醒我。」

姜奕靈點了點頭,走到關上門的房間前面,輕輕敲了敲門。

「雅兒,我來找你玩了。」

里面沒有聲音,姜奕靈等了半分鐘,便自顧自地開了門。

這只是一個普通女生的房間,里面不是很整潔。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椅子上也長出了一堆衣服。

姜奕靈在床邊坐了下來,床上躺著一個女生。她沒有玩手機,只是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地。

「雅兒,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姜奕靈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把手里的紙袋子拿起來。

床上的女生抬了抬頭,慢慢地坐起身來。手機從她身上落下來,不知道踫到哪里,電量用盡的標志閃了一下。

姜奕靈拿起手機︰「怎麼沒電了也不充一下?」

女生搖搖頭︰「昨晚睡覺前忘記了。」

姜奕靈站起身,把床頭櫃上的線扯過來,給手機充上了電。

女生沒說話,姜奕靈又自覺地把手上的紙袋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R牌的巧克力,L家的千層蛋糕。我最近在減肥,都不能吃,只能拿來給你了。」

姜奕靈努力地把語氣上揚起來,一副痛心疾首非常舍不得的樣子。可是眼前的女生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

「不想吃嗎?很好吃的!」

女生看著姜奕靈,姜奕靈的笑容,也慢慢地凝固在了臉上。她放下紙袋子,半天才緩緩地說出一句︰「這些……挺甜的。」

女生也終于回應了一句︰「好貴,你不是都舍不得買?」

听到女生說話,姜奕靈偷偷在心里舒了一口氣︰「這個是別人送給我的。你也知道的,保質期都不到一個月,我不能吃,放過期的話就太可惜了。」

女生有些猶豫地接過姜奕靈手里的紙袋子,拿出東西,開始緩緩地拆包裝。

看著女生終于有些動作了,姜奕靈開始放心大膽的說了下去。

「我最近要參加一個節目了。正在超級努力地減肥。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超級超級辛苦!每天吃的都不好,還要做好多運動。」

「你寫小說也要去參加節目嗎?」

姜奕靈嘆了口氣,下意識想說賺錢不容易,但馬上反應了過來。

不行,不能在雅兒面前說這種話的。

于是姜奕靈只是笑了笑,沒有給出什麼回答。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部分時候都是姜奕靈在說。終于等到女生打開了包裝盒,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也展現在兩人眼前。

「哇!這麼好看的嗎?」姜奕靈大聲感嘆著。

女生點了點頭,又把包裝盒放在了床頭櫃上。

姜奕靈也知趣地站起身來︰「你繼續休息吧,我下午還有安排就先走了。」

女生點點頭,又開口問道︰「你那個節目,叫什麼?」

姜奕靈有些驚喜地說︰「你到底時候會看嗎?」

女生點了點頭,有些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你參加的節目,我會看。」

姜奕靈喉頭一酸,趕快回答︰「節目名字叫‘攜手向前’。不過等你能看到,應該都要好久了。」——

關上女生房間,外面的女人正在切水果。看見姜奕靈走出來,倒是有些驚訝的樣子。

「這麼快就出來了?」

姜奕靈點點頭︰「給雅兒帶了點甜點。她要休息了。」

女人拿起剛剛切好的果盤︰「要不要吃點水果再走?」

姜奕靈搖搖頭︰「我在減肥,不能吃這個。」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阿姨,這些……」

女人馬上緊張了起來,放下果盤幾步走過來,拿起信封就要往姜奕靈書包里面塞。

盡管手上的動作很激烈,兩個人卻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被里面的女生听到什麼。

「你這是干什麼!上次給的還沒用完,我們哪好意思要你的……」

姜奕靈一邊推著女人的手,一邊小聲地勸著︰「阿姨你收著吧,我賺的也不少更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你也不太容易的……」

推搡了幾輪,姜奕靈還是成功地把信封塞在了女人的手里。

「阿姨。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不能經常來了。」

女人手里掂量著這明顯比平常都要厚的信封,也明白了一些。

她看著姜奕靈,語氣帶了些哽咽︰「你做這麼多,我們以後要怎麼還哦……」

姜奕靈笑了笑︰「這是我應該的。雅兒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我先走了,別讓她發現這些。」

女人點點頭,姜奕靈重新背好了書包,換好鞋以後,走出了門——

從房子里出來,下樓,在下一層的樓道里,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太壓抑了……

她站在樓道里,拍了拍臉。打起精神來,姜奕靈!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了一句電視劇女主的台詞,才又繼續往下走。

走出了樓,姜奕靈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的窗戶那里,女生沒有站在窗前。

姜奕靈有些奇怪,這到底是好的意味,還是壞的征兆啊?

她不敢想太多。既然沒有看著自己,就還是快點離開吧——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姜奕靈打開了手機銀行。賬戶里的余額頗有些觸目驚心,幸好稿費馬上就要發了。下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她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干這一行其實也有幾年了,甚至還有一本小說要被劇改。但她並不算是這個行業的大頭,賣出去的小說也只是視頻網站為了推新人的所要拍的小網劇而已。

不過,能靠著稿費就能在這個城市里活下來,說不定她也算是混的不錯的?

對,還要去參加綜藝節目,自己一定是混的很不錯的那一類的。

公交車一晃一晃的,悠哉游哉地在這個城市里穿行著。現在不是人多的時間,姜奕靈也終于可以找到後排位置坐下來休息。

不需要來找雅兒的日子里,她其實偶爾也會這樣坐著公交車出來找找靈感。移動的公交車上,車子的震動有著獨特的節奏,懸掛的扶手搖晃起來會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隨著公交車啟動時發動機的轟鳴,姜奕靈可以完全放空大腦,有時候靈感就會這樣找上門來。

姜奕靈覺得自己的生活很簡單,雖然沒有到三點一線這麼有規律,但是每天的事情也不多。就算是加上了健身,似乎也沒有繁雜到哪里去。

見著一樣的人,想著一樣的事情,就連寫出來的東西,都慢慢地開始套路化。

這樣的生活,姜奕靈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

只是看不到頭,卻又好像馬上就會結束一般。

她對要參加的綜藝,毫無期待感。對她來說,只是一次提高自己的收入,和難得的找靈感的機會而已。

就算是……沈亦楠也在。

姜奕靈還以為自己已經過了那個,會為了多年不見的高中暗戀的男生而心動的年齡。

可是當他出現的時候,姜奕靈還是動搖一下。

他的狀態看起來好多了,他也變得更帥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了。更讓姜奕靈驚訝的是,他甚至還會開一些奇怪的玩笑了。

可姜奕靈不敢想太多。

不管是她這無聊的現狀,需要面對的壓力,亦或是她曾經對他做過的事情。

都讓她,沒有辦法再去幻想更多的故事。

就這樣吧……姜奕靈嘆了口氣。

她的生活已經足夠復雜了,雅兒也好,自己也好,她都不需要更復雜一點了。

她所維持的現狀正處在一種很微妙的平衡中,而這種平衡,姜奕靈還沒有想過要去打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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