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腦補裴瀟瀟故意惹宋子陽注意的說法,早被傳開了。
宋家人當然听到了。
宋母當初不同意宋瑜娶裴瀟瀟,就是嫌裴瀟瀟死皮賴臉倒追宋子陽有名聲污點。
成親後也一直不怎麼安分,時不時去找宋子陽。
情況持續到賣孩子未遂,才有所好轉。
老老實實出攤賣肉丸,對小輩們很好。
雖然偶爾做事情膈應人,脾氣不算好,但看著是要跟宋瑜好好過日子的。
宋母這才漸漸接受裴瀟瀟這個三兒媳。
可自西山行回來至今一個月,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她這個屋外人,都明顯看到裴瀟瀟冷落宋瑜。
不是惡語相向,而是敬而遠之,能不交流就絕不交流。
听說那天宋子陽也去了西山。
宋母懷疑裴瀟瀟對宋子陽死灰復燃。
可每每提到宋子陽,裴瀟瀟那一臉鄙夷,不像作假。
宋母又懷疑是裴瀟瀟嫌棄宋瑜腿腳不行。
自從西山回來,宋瑜腿疾復發,躺了好幾天。
後來好轉了些,又下雨,刮大風。
腿就這樣斷斷續續時好時不好,宋瑜都快半個月沒出過房門了。
如今,高氏說裴瀟瀟故意反向操作引注意的說法,在宋母心底生了根。
她盯著院中白得發亮的三兒媳,眸色沉沉。
裴瀟瀟背對著宋母,並沒有瞧見她的神色。
眼前小女娃睜著霧蒙蒙的大眼楮,眼底有期盼,有小心翼翼。
裴瀟瀟心頭有些郁悶。
她會離開宋家,也會離開宋雯。
小宋雯現在情緒激動,裴瀟瀟不想刺激她。
這孩子一年前才失去過親娘,內心缺乏安全感。
如今剛喜歡上自己,把自己當娘看,很快會再次面臨被拋棄的局面。
有點殘忍。
人說,童年的傷,往往要用一生來治愈。
念及此,裴瀟瀟沒再顧忌她的髒污,一把將人抱起來。
她溫柔的撫模小女娃的腦袋,柔聲道︰「雯雯,別听他們胡說,娘才不會跟什麼宋子陽跑呢。」
「真的嗎?」宋雯瞪著濕漉漉的眼楮,眼底一片雀躍。
裴瀟瀟笑著點頭,模著她的腦袋道︰「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嫉妒我們……告訴娘,你想吃什麼,明天給你買回來。」
宋雯破涕為笑︰「我明天要吃糖葫蘆。」
「好。」裴瀟瀟應允,「吃飯前我們要干干淨淨的,所以現在我們去洗白白,來……娘給你洗澡。」
平日都是女乃女乃幫洗的,今晚娘要幫自己洗,所以真的不會不要她。
宋雯開心了,小嘴兒一口吧唧在裴瀟瀟臉上。
在她臉上留下灘口水和泥灰。
裴瀟瀟也不在意,將人放下來,一手牽著她的小手,一手拎著木桶,往廚房去,舀熱水。
夕陽下,一大一小臉上笑容燦爛得如出一轍,令人目眩。
宋霆幾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宋母面色稍霽,其他人皆露出笑容。
東廂房內,宋瑜卻臉色發沉。
他注意到,裴瀟瀟只說了不跟宋子陽跑。
她沒有正面回答宋雯,不會不要她。
宋瑜垂眸看著自己的雙腿,眉宇間閃過絲郁色。
裴瀟瀟不開心。
她著實沒想到,宋雯對她的依賴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今天被人一刺激,晚上就非要粘著她一起睡,怎麼哄都不願意回宋母那邊。
無奈,裴瀟瀟只好妥協。
把睡著的小女娃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裴瀟瀟走到桌旁,一杯一杯的灌水。
講故事唱兒歌,她容易嗎?
余光中,宋瑜竟然往這兒來,腳步緩慢。
她眉頭一跳,盯著他︰「你腿不痛了?」
走過來做什麼?
宋瑜沒回答,只是道︰「我第一次見雯雯,也是去年這個季節。」
裴瀟瀟眉頭跳得更歡了。
宋家對外稱的是,這兩個孩子都是宋瑜的親生孩子。
老宋家只有宋母知道真相。
現在宋瑜要告訴她。
搞什麼。
她心中吐槽,臉上卻擺出疑惑神色︰「什麼叫你第一次見雯雯?」
宋瑜神色一頓,緩緩坐下。
開始講述宋雯父親救他的過程,宋雯母親得知丈夫死後自刎,以及宋霆宋雯兄妹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眼前的場景。
「母親死在眼前,雯雯嚇傻了,我花了幾個月時間照顧她,還有霆兒,直至他們願意接受我,我才帶著他們回來。」
「所以那日經過人販子一事,雯雯徹底接受你並直接喊你娘,我蠻詫異的……她給了你全身心的信賴……你做得很好。」
宋瑜盯著裴瀟瀟,眼底神色復雜。
裴瀟瀟感覺其中夾雜了許多東西,但她沒空思考。
她現在心情非常沉重。
宋雯,很像她前世養的寵物狗。
並非說宋雯是狗。
而是她對待感情……或者說對待自己時,有五分的情誼,就全都傾注到自己身上,毫無保留,全身心依賴,跟寵物狗面對主人時的毫無保留,如出一轍。
這種「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依賴,讓人心生喜悅。
這也是裴瀟瀟喜歡宋雯,總想對她好的原因。
可她注定是要離開她的。
裴瀟瀟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忽然有些後悔跟宋雯培養出感情。
明知道注定與宋家無緣,為什麼要做多余的事情呢?
真是造孽。
「現在村中人的話,只是一時的刺激,過段時間就會好的,她有你,很快就會忘記不愉快。」宋瑜細細打量眼前的人。
裴瀟瀟眉眼間的沉重幾乎要溢出來。
宋瑜抿唇。
沉默在房中蔓延,將燭火壓得都暗淡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爆出一個火花。
宋瑜回過神來,身子往椅背一靠,唇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不要想那麼多了,高氏母子只是兩個自信的蠢貨,你與蠢貨爭長短,會拉低自己的層次。」
裴瀟瀟︰「……」
自信跟蠢貨,這倆詞用在一塊咋這麼別扭?
宋瑜的嘴,真的好毒。
不過他槍口對準別人時……講真,她听的蠻爽的。
心口的石頭,似乎輕了些。
裴瀟瀟抬眼看他。
宋瑜笑道︰「村里的傳聞只是一陣風,很快會過去,你該吃吃,該喝喝,雯雯很快也會忘記。」
裴瀟瀟詫異︰「你不懷疑我的用心?」
要知道,今晚宋家其他人,看她眼神都是不對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心底都有懷疑吧?
「懷疑什麼?懷疑你故意挖坑給宋子陽跳?」
「你相信我能贏?」
「我見過你的圖紙。」宋瑜微笑,「這不是多難的構造,宋子陽那蠢貨不懂看,不代表別人不懂。」
裴瀟瀟盯著宋瑜,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