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亡魂迷霧(二)

雖然說一開始瑪格麗特正是為了擁有一場冒險才逃離了帕爾尼拉城中心的那座大宅第,但回想起來,他們這一路上遭遇到的不幸事故也未免多得過頭了一些,即便是以冒險的標準而言。

厄運似乎一直籠罩在整支隊伍的上頭。即便是在與帝國騎士相遇之後,事情也並沒有得到好轉。

滿懷期待想著總算能夠飽餐一頓的佣兵和商人們,在到達了康斯坦丁部下所在的駐扎地以後,撲了個空。盡管他們覺得或者說他們希望是騎士長的判斷錯誤因為這該死的迷霧而走錯了地方,但周圍濃郁到猶如實質的血腥味,卻仍舊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們,這些人很可能已經遇害的事實。

情況一下子就惡化了起來。

距離司考提小鎮即便是以戰馬的腳力計算也仍舊有著五六天的路程,斷了後勤補給這三十多名重裝騎士戰斗力必然會大打折扣,甚至連普通地行動都沒有辦法。

但比起蹤影全無的補給和後勤人員,所有人都呼之欲出的,卻是與這緊密聯系的另外兩個問題。

「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干掉將近一百名全副武裝的帝國軍人?」

「如果是亡靈,行尸,食尸鬼這些沒有腦子只有本能的怪物的話,它們又是如何學會了打擊後勤補給,以至于就連糧草跟給養都奪走的?」

兩個問題的答案仔細觀察一下戰場,便可判斷明晰。

亨利騎著馬緩步移動來到一棵滿是鮮血的小樹旁邊。

上頭釘著一枚粗短的弩失,從高度判斷和整支箭都沾滿了的鮮血判斷顯然是從誰的軟組織例如喉嚨之類的部分對穿過去了。而那即便沾滿了鮮血仍舊能夠看出來是二白一藍的火雞尾羽箭羽,確鑿無疑,是高地人的民族風格。

像這樣的箭矢和弩失地面上和附近樹干上以及損壞的盾牌上密密麻麻,無聲地道出了加害者的身份。

「你們他媽」「鏘」憤怒的帝國騎士們拔出了長劍,而羅諾等十來人滿臉的不知所措。

周圍除了鮮血以外還有密密麻麻的人類腳印,很多人的步子把濕軟的地面都壓得深陷了進去,顯然是抬著糧草補給之類重物的緣故。

「是夜襲。」下了馬的康斯坦丁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熄滅的火把,而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的鮮血也在提醒著他們這一事實。

「把他們都抓起來。」騎士長下達了命令,部下受害的怒火需要目標來承受,若是到了這一步還打算饒過羅諾等人的話他的威信必然會受到質疑。

「放下武器!」米哈伊爾率領著一組騎士圍住了十來名高地人。矮小的村民穿著寬大盔甲的模樣像是小孩穿著大人鞋,與高大健壯騎著戰馬的貴族騎士相比看上去是十足的可憐弱勢。但他們左右觀望,饒是表情如何可憐巴巴,卻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會為他們出頭。

「呸。」個別佣兵甚至對著地面啐了一口唾沫,以表達自己出的這口惡氣。

亨利和米拉安靜地看著這一切。這是難以分清楚誰對誰錯的一幕,雖然乍看之下像是貴族在欺壓平民,可騎士們的憤怒也確實有著自己的原由。

那麼錯的一方邪惡的一方就是羅諾他們了嗎?這也不全是。

若非生活所迫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還沒有任何人幫他們,他們也是更願意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繼續過那種平凡的農夫日子的。

因為攻擊了他們留在營地的同伴的,是高地人,所以騎士們的怒火就對著羅諾等人發了出來。這顯得有些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可話又說回來了又有誰可以抹去你身上屬于某一陣營的烙印。

在哪里出身,血管里流的是什麼樣的血,這種東西是一輩子歐無法揮灑得掉的。

即便你自己想要逃離,其他人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這個烙印套用在你的身上。

「骯髒的刁民。」饑寒交迫、斗志盡失,之前已經妥協過一次的十來個高地民已經軟下來的膝蓋這一次也沒有作出什麼抵抗。他們輕而易舉地被米哈伊爾等人抓捕了起來,在卸下了武裝用麻繩捆了又捆以後,一行人被騎士們押到了另一側。

佣兵和商人們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干嘛好,原先以為到達了這里就能夠獲得充足的補給,眼下風塵僕僕地趕來卻撲了個空。

時間已經是下午4時少許,雖說還沒有到傍晚,但冬季較短的日照時間加上濃霧彌漫,也已經令周圍開始變得陰沉了起來。

繼續趕路?

可司考提在五六天的路程之外,人和馬都已經很長時間沒能吃飽飯了,哪里還有這個力氣啊。而且萬一在路上再遇到襲擊呢?

包括一些騎士在內,大部分人的腦袋里都有些迷糊。而也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中,忽然有一個商人注意到了一些什麼。

「不對啊」

「尸體,哪去了?」他用直白的語言問出了這個問題,聲音雖然只是通常說話的音量,投在頭腦混亂的眾人耳中卻如雷貫耳。

這是個讓人一旦細思,就忍不住渾身顫抖的問題。

亨利和米拉早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同樣如此的還有費魯喬跟康斯坦丁等人。奧爾諾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些,她半跪在馬車上,兜帽下散發著藍**力光輝的雙眼仔細地打量著警戒著周遭。

高地民不可能會收拾戰場,他們自身的文化就認為死尸是應當回歸野外的,傳統的埋葬方式也是把尸體丟棄在高山上任猛禽和食腐動物啃噬,稱為「天葬」。那就更不要提收拾的還是他們憎惡的帝國軍人尸身。

百來名全副武裝的帝國軍人,即便是騎士侍從那也是經受過至少3年訓練的未來騎士。

在這種充滿敵意的領土,他們是不可能像民兵那樣徹底放松警惕的。

因而就算高地民是借著夜色偷襲,優勢也僅僅只是第一波攻擊時能夠體現出來,待到正規軍反應過來,那肯定會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

現場遺留的血跡和各種殘破的武器以及大量箭矢和投石索的錐形石塊,還有碎裂的木頭和折斷樹枝以及遍布各處的足跡,都說明康斯坦丁麾下的帝國軍人,打了一場切切實實的硬仗。

考慮到裝備和訓練有素的程度,即便高地人勝利,只怕付出的傷亡也不會低于帝國軍的兩到三倍。

完全是靠人數取勝,並且即便如此,仍舊只是慘勝。

那麼這最少也有三四百的死尸,到底又是哪里去了呢?

大部分人不願意細思這個問題,因為一旦鑽到這個牛角尖里頭去,他們就會因為這種恐懼而將自己整個人徹底壓垮,崩潰。

可恐懼和威脅並不會因為你視而不見就真的消失。

必須行動起來。

必須行動起來。

在恐懼和緊張感的作用下他們瞬間清醒了過來。

佣兵和商人們從馬車上取下了斧子,而騎士們也開始搜尋那些原先營地留下來的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倘若今晚要在這兒過夜的話他們可不能再睡在無遮無攔的林地之間。

「  」的伐木聲此起彼伏,原先營地內很多破損的布料和任何其他可以利用的東西也都被重新撿了起來。

「陪我走一走吧。」而康斯坦丁抱著頭盔走到了亨利的附近,這樣開口說著。賢者和米拉對視了一眼,接著都翻身下了馬。

三人步行朝著前方走去,米拉剛走了一段就察覺到了這正是那些襲擊軍營的高地人撤離的方向若是作為戰場的話地面上的腳印會凌亂得多,朝著四面八方各個方向的都有並且相互之間有著嚴重的重疊。

唯有撤離或者進攻時留下的腳印才是相對筆直的,並且大多朝著同一個方向。

她判斷出這些是高地人撤離時的腳印除了痕跡是朝著遠方延伸出去的以外,還在于它們很多都很深,顯然是搬運重物留下來的。

留在營地那邊,軍隊後勤用的馬車被摧毀了。這很可能是士兵們自己做的,他們不願意就這樣令己方的補給落入暴徒的手中。

這些損壞的馬車連同其它不少器物,這會兒正被騎士佣兵還有商人們拆卸下來做成柵欄之類的周邊防護。

而他們三人在做的則是徒步前行,仔細觀察周圍環境留下來的各種蹤跡,以達到對于情況有一個更加明確的了解。

但康斯坦丁為何選擇了亨利而不是更為熟悉的他部下那些騎士,這是米拉沒有辦法想明白的一個問題。

「後足著地,足跡平穩。」康斯坦丁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地面上的足印︰「看來他們確實是徹底輸了,這些人走路的時候是悠哉游哉地慢步向前,完全沒有被任何人追擊的跡象。」

「有俘虜。」亨利言簡意賅地提示道,米拉和康斯坦丁順著他的指示看去,確實在地面上看到了一些被後來的腳印疊上去但多少還能看到的拖拽軌跡。

兩道平行,顯然是失去意識的人被其他人架著走,雙足在泥地上拉過的痕跡。

「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康斯坦丁小聲地這樣念叨著,雖說死是一件壞事,但作為帝國士兵被敵視主流拉曼社會的少數民族暴徒所俘虜,興許死個痛快反倒是他們所期望的。

「啊」米拉小聲地發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慨,她多少知道了一些康斯坦丁為什麼不帶自己手下而是要他們這兩個外人一起前去調查的原因。

缺乏給養,又僅僅只有三十多人的騎兵面對少說還剩幾百人的高地暴民。哪怕是在平地上,除非對方傻得完全不動彈都無法出現壓倒性地一次擊潰。而若在山地等復雜地形之中不確定的因素會有更多。這就更不要提他們現在甚至連對方在哪兒都不知道。

去救人,很難,很可能會賠上自己。而且附近還有其他的威脅。

不去救,那麼即便部下能夠理解這一事實,終究忍不住會想。

‘如果被俘的是我,我也會被孤零零地丟下一個人嗎?’

士氣和軍心便會在這種地方動搖,康斯坦丁是個精明的領導人。而正是考慮到了俘虜的可能性,他才選擇了亨利和米拉作為隨行。

足跡不會永遠保留,再過些時間它們就會完全消失。是否前去救援他可以慢慢決定,若是情況允許的話再提起這件事情即可,而若是之後的情況太過于緊張的話,這一發現就會被永遠地埋在心中。

這殘酷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的米拉答案都不會改變。

是的,她能明白這其中的個中緣由,明白所謂的‘不拋棄不放棄’之類說法只是天真年輕人的口號。

但凡事至少要試過了才行啊。米拉看向了亨利,她忽然明白賢者之前說康斯坦丁「比我更壞」是一種什麼樣的意思的。

確實這兩個人在外形和氣質上有些類似,但這只是一開始給人的感受。康斯坦丁這個人更為功利也更加果斷,若說亨利是平穩的莫比加斯內海的話,那麼康斯坦丁就像是怒濤連連的外海。

能力非凡,年輕,果斷,像出鞘的劍。跟隨在他身後你有可能一步登天,但這把雙刃劍也隨時都有可能反過來傷到自己人。

這個人,很危險。

米拉小步地退到了亨利的身後,而康斯坦丁站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她,然後又跟賢者對上了眼。

「你的推測數字是多少?」他對著亨利這樣說著,盡管相遇才一日少許,他卻像是雙方已經熟悉到可以肯定賢者一定答得出這個問題一樣自然。

「至少六百五十人吧,應該是還集結了周邊的其他幾個村莊。」亨利回答,而緊接著又反問道︰「你不是早就該清楚大致的兵力了嗎。」

他說,康斯坦丁愣了一下,而米拉則是望向了賢者。

「絞殺妖魔鬼怪這種事情一向都不是帝國正規軍做的事情,要麼交給佣兵要麼請專業的教會執行隊。你們只是踫巧在執行其他任務的時候來到了巴奧森林,不是麼?」他直直地盯著康斯坦丁,雖說體格上相差無幾,但騎士長一時間竟因那雙眼眸有了退卻的意思。

「了不起了不起,傳說果然名不虛傳。」他小聲地念叨了幾句,然後加大了音量坦誠道︰「是啊,我們正是為了剿匪而來。」

「所以正著來反著來,那些高地民都沒有活路。」康斯坦丁模仿亨利的樣子聳了聳肩,言語之間,已經斷定了一批人的生死。

「」米拉沉默了。

亨利也一言不發。

這個話題不適宜深究,因此他們就此打住。

三人轉過身接著朝著前面走去,過了一會兒,他們又發現了一些不同的痕跡。

「足跡變得更深了。足尖先著地,腳後跟很淺。」

「這是遇到了襲擊,但是襲擊是哪里來的」

「流了很多血。」三人接著朝前面走去。

「在這里倒下了。」地面上出現了較大的凹痕,可以隱隱約約看出來是人體的形狀,在差不多脖頸附近的地方流出來了一大灘的血液,沾染在草葉上的已經凝固,而余下的則滲入到了泥土之中。

「然後」亨利蹲了下來,看著膝蓋和手肘還有手腕部分凌亂的泥土被翻起來的痕跡。

「又‘活’過來了。」他回過頭,看著米拉和康斯坦丁。

「嗯,這下我們明白死尸到底哪兒去了。」康斯坦丁接著說道︰「這是壞消息,而好消息是,我們今晚的晚飯有著落了。」

他朝著前方指去,似乎是被復蘇的行尸攻擊的高地民們,丟下了不少的物資狼狽逃竄。

而在之後回歸營地通知佣兵們過來幫忙搬運,被柵欄和馬車組成的臨時圍牆包圍的營地篝火點起,久違地可以飽餐一頓的眾人沉迷在口月復之欲之中短暫忘卻連日以來的戰斗之時,奧爾諾來到了亨利的身邊。

「伊斯塔,莫里哀,達佛洛地耶」她那雙祖母綠色的眼楮散發著的魔力光輝自下午起就未曾停歇。

而這句小聲地用精靈語訴說的話語,直譯過來的意思是。

「霧里有東西。」

「唰」

「嗚」

風聲大響。

篝火陣陣搖擺。

有什麼。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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