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節︰背水一戰(一)

遠在里加爾世界東海岸北部,與蘇奧米爾王國接壤的帕羅西亞高原部落民族——也即是帝國俗稱的高地人——有一種音譯為‘吉爾特’的衣物。

用厚實北地羊毛制成的吉爾特是每一名高地人在秋冬季節出行必不可少的傳統衣物,它的歷史最少可以追溯到古拉曼帝國時期,迄今已有近兩千年之久。

吉爾特對高地人而言意義重大,細心保養的這類衣物有時甚至會成為傳家寶延續數代人使用。

但除了傳統象征意義,它更多還是一種適應苦寒又貧瘠的高原地帶的實用衣物。

擁有吉爾特的高地人,外出是不必攜帶帳篷與寢具的。它是斗篷,是睡袋;是帳篷,是天幕;是地鋪,是兜帽,甚至還是裙子——因為吉爾特這種所謂的‘衣物’。

其實就是一塊由厚實羊毛做成的,長達6米的布料。

因為原始,所以可以千變萬化,適應性極高。反而是高地部落一部分的首長貴族們,在近年與王國以及帝國的接觸中學會了所謂的‘文明人’方式以後,將冗長又繁重的吉爾特只保留格子裙與披肩的部分,改成了一種只具備裝飾意義的特殊穿著。

冗余、原始、粗糙。

卻因此具備極強的可塑性,一切皆可成為。

而當它逐漸定型,逐漸削去那些所謂‘多余’的部分,開始向著某一個形狀特定時。

盡管確實看起來減負了,看起來更加專精于這一目的了。

卻也失去了所有變化的可能性。

這點不單單是衣物,人亦是如此。

生物,亦是如此——

「 嚓!」馬車的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道路,車內的東西四處亂晃以至于乘員們必須用後背抵住箱子的同時再用腳蹬住確保它們不會砸自己身上。在這樣的路況上高速行走對車軸和整體的結構強度有很大的損害,但眼下不是計較這種空當的時間點。

「緊追不放!」末尾馬車的武士們大聲報告,他們抓著弓,但卻無法射擊。馬車來回晃動過大加上和弓的體積,射擊時他們實際上需要半個人探出去才不會被車內的東西干擾到。這種不穩定的平台本身就造成了命中率低下,再加上那狡猾的三頭野獸很明顯注意到了弓箭能對自己造成傷害,它不再傻乎乎地跑直線,甚至因為忌憚而保持有一定的距離。

「像狼一樣。」璐璐很顯然注意到了對方的行為模式。

這是善于比拼耐力的追蹤型掠食動物的特點。利用自身強悍的長跑能力,不追求短時間內追上獵物,而是維持一定距離和壓迫感逼迫獵物逃跑以消耗體能,最後在對方精疲力盡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是源自奧托洛岩龍的本能?因為它吸收了那幾頭龍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也繼承了它們的本能——顯然不是的,亨利簡短介紹過的奧托洛岩龍是典型的伏擊型掠食者。在奧托洛帝國西部峽谷地帶生存的它們善于利用強大的攀岩能力伏擊來往的生物。奧托洛岩龍的經典襲擊方式,是在獵物察覺不到的岩壁上空一躍而下然後利用小型前翼減速,一擊致命。

比起狼喜好的長途追蹤,它們的狩獵方式更像是猛禽,一躍而下用強而有力的爪子制服獵物再迅速叼起攀岩離去。

它們的身體結構從來就不善于長途追蹤,因此自然也不具備這種本能。

記仇、富有耐心的長時間追蹤——這種特征並非來自于提供了顯著視覺特點的奧托洛岩龍,而是那團肉球本身就具備的。

「不能再繼續逃了。」亨利作出了這樣的判斷,他們已經把這頭怪物從難民身旁引開了有幾公里遠。但拉著這麼多人和生存物資的馬車十分沉重,幾匹馬在這樣的劇烈奔跑下都已經開始喘氣。且前方路況不明,連續顛簸已經讓車輪有了暗傷,再持續這樣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人仰馬翻。馬車翻車人員必定會受傷甚至被重物壓制,那樣會變得非常被動,戰斗力損失並且人員會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殺死。

怪物明顯比他們更加游刃有余,它吸收了那三頭岩龍但體積卻實際上比一開始肉團模樣要小上一圈。這其中失去的部分大約就成為了轉化用的食糧,也就是說將它視為飽月復且精力充沛的狀態更加合理。

不合常理例如它如何在極短時間內產生變化,那幾頭岩龍又是怎樣被融合之類無法理解的部分不要妄加揣測,僅從已知的可理解的部分入手,他們的處境十分明了︰

數噸重的三頭怪物擁有把包括全身重甲的武士在內所有人都輕易撕碎的能力,而它的速度和馬車不相上下,耐力卻很明顯比有負擔的馬匹要更強。

所以繼續消耗下去有害無益。

他們得趁尚有余力,做好戰斗準備。

就在此地解決。

「過來一下。」亨利把拉車馬的韁繩遞給了旁邊的老喬,然後從腰包里掏出了德魯伊的符文石,抓著車框向著後面騎在米提雅身上的洛安少女開口。

「魔力的運作方式明白嗎?」他這樣問,旁人若能听懂的話興許會覺得有些沒頭沒尾。

「循著血管?」但米拉听得懂。

「嗯,握在手心,輸入你的魔力。會作為媒介觸發里邊保存的術式。數五秒丟出去,能對它造成10秒到半分鐘的行動阻礙。」賢者解釋著用法,曾經在北方他就是用類似的方法暫時封鎖了另一頭怪物的行動,爭取戰斗的機會。

「這麼好用的?」洛安少女有些驚奇。

「一枚價格可以買一套全身甲。」亨利加了一句︰「所以別失手。」

「嘶——」昂貴的德魯伊制品似乎是專門面對這類東西用的,因為這正是他們過去曾面對的敵人之一。盡管亨利未曾與眼下這頭怪物這樣的類型正面對戰過,與德魯伊之間的關系卻讓他或多或少有一些相關的知識與經驗。

從舊友陵墓‘借’來的寶物中除了鍛造克萊默爾相同的貴重金屬等原材料以外便是總計也不過20多枚的德魯伊制符文石。這些符文石采用的是產自地心的精致寶石,再以精金工具鏨刻。它們類似于人類魔法師的魔法卷軸或者是金屬魔法陣,以些微魔力激活後便會根據符文內部的刻路,將蘊含的能量以特定形式顯現,造成相關效果。

比起人類而言更為精進的技術和高品質的原材料,使得它們可以歷經長久歲月而不流失其中蘊含的能量。並且可以達成的效果也遠超人類魔法師之極限。

對于尚且只懂得運用元素進行粗淺攻擊的人類魔法師而言,對付眼下面對的這種怪物,他們能做的事情其實與弓箭手、劍士等人一般無二。

‘魔法’一詞本就有‘奇跡之術’的含義,它是某種可以在特定情況下改變局勢的技術。但奇跡也得選對了時機才能成為奇跡,久旱之地的一場大雨可以被稱作奇跡,但若是常年洪澇的地方忽然下了大雨,它只會成為災禍。

亨利為新月洲之旅準備了這些符文石,因為基于他對于這片大地的認知,賢者判斷它們可能是有存在必要的。可即便是他也未曾想過消耗量會這麼大。

但不能因為東西珍貴就不去使用。

因為生命比它更加珍貴。

「呲——」調轉獨角獸往回跑的洛安少女按照賢者的指示感受著自己的魔力池,溫暖的力量順著心髒血管一路傳遞到了她的掌心,在魔法觸及到那枚符文石的一瞬間,一種微妙如同心跳的震動傳遞了回來——她立刻直覺般地明白了那是術式觸發的倒計時。

「5。」米拉默念著,而後面的亨利和鳴海一起下達指令。

「馬車停在後方作為阻攔,解開牽引換上馬鞍。非戰斗人員撤離主干道,弓兵列陣,槍兵向前!」上士的指揮一如既往地及時,利用怪物和己方之間的距離,他們迅速停下了馬車開始行動。

「4。」亨利和約書亞一馬當先地落地往回向著怪物的方向跑,而其余所有人則按照指令迅速地行動起來。即便是寶貴的物資如今也只得暫時舍棄。裝滿了帳篷替換衣物和各種補給品的馬車相對沉重,它們可以形成一道有效的阻攔。而解開了牽引把馬鞍裝上的武士們又迅速地形成了具備沖擊力和更強機動力的騎兵。

「3。」盡管馬匹疲憊十分,但也總比只有步兵要好。

「2。」櫻和堅爺盡可能把背得動的藥箱帶走,彌次郎護衛著他們以及自己的妹妹還有傳教士一行向著旁邊撤離。持弓的人列開了陣型,這頭怪物的表皮無法防御弓箭是莫大的欣慰。

「1。」他們速度很快,但怪物仍舊注意到了停下來的馬車。它立刻伏低了身體打算撲起迅速拉近距離,這顯然在這頭野獸眼中是一個難得的契機。

但亨利早已預料到這一點。

它瞧見了騎著獨角獸往回跑的米拉,它記得這個白發的女孩兒和這匹高大健壯的良駒,記得她們在剛剛對自己造成的傷害。

于是它往旁邊閃,決定避開這個對象直接朝著馬車沖。

但亨利也預料到了這一點。

米提雅有某種生物魔法可以在近距離達成相應的效果,但這頭怪物不會再讓它靠近。

時間緊迫容不得太多解釋,但師徒間長久的默契讓洛安少女在瞧見怪物察覺她的反沖鋒後立刻出現的規避動作的一瞬間明白了為什麼老師叫自己要丟出去。

「哈!」沖鋒的勢頭瞬間一頓,她奮力地甩出了已經變得炙熱的符文石。

「 ——!」充斥著魔力的術式一瞬之間展開在陽光明媚的白晝下都呈現出清晰可見的模樣,那所有的文字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僅僅只是一瞬之間,但不知為何米拉卻感覺那些字眼是如此地令人懷念。

某種流傳在血脈之中的本能讓她理解了些許字符的含義,這種本能遠超于她作為個體擁有的知識,仿佛深深扎根于靈魂之中。

「啪嚓——」緊接著她明確地看到魔法陣分散成好幾個圓環吸附在怪物身上並且束緊了,它痛苦地試圖擺月兌但卻在不知名的力量體失去了控制。

試圖躲避和繼續向前奔襲的怪物失衡了,但幾噸重的身體仍有慣性,它咆哮著一個歪斜向前方摔了出去。

這一切不過片刻時間,若非距離這麼近米拉根本注意不到魔法陣的細節。

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人只感覺到一陣強風吹過緊接著那頭怪物就被掀翻了。

亨利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全身的符文亮起之後賢者消失在了原地,只有鋪路的石板在他落腳的地方微微下陷。

白晝光照下亮如炎陽的克萊默爾劍刃平直毫無抖動地揮出。

劍刃準確地斬在了唯一尚且有雙目的那個頭顱長滿揮舞手臂的脖頸上,這些帶有骨骼來自受害者們的手臂盡可能地試圖阻擋那不可一世的鋒刃傷害自己的新主人。

然後毫無懸念地失敗了。

「 ——嚓——噠噠噠——」像是石子在水面上打水漂一樣,被斬落的頭顱在硬地上接連彈起灑落鮮血最後掉在了馬車右側稍遠的地方,而怪物殘存的兩個頭發出慘叫聲之後在落地的一瞬間掙月兌了符文石的束縛。

「只有4秒。」時間比老師告訴自己的要短,米拉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甩掉這份不安仍舊驅使米提雅往回趕。

「啪嚓——」的一聲透明的光碎片消逝在空中,而三頭的怪物慘叫著跌跌撞撞地爬起了身。被砍斷的脖子鮮血橫流,而上面殘存的手臂居然翻滾著朝著傷口按壓過去,不一會兒竟是把斷口像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樣閉合包圍了起來,止住了血。

「果然這樣死不了嗎。」鳴海指揮著弓兵們調轉方向瞄準落在一側的怪物,但聲音有些顫抖。亨利手里一米五長的大劍克萊默爾那新月洲唯有大太刀可媲美的修長劍刃也不過只能做到一擊砍斷這頭生物最縴細的脖頸部分。符文石能爭取到的只是一個契機,一個他們可以排兵布陣並且造成一次傷害的短暫機會。所以他必須選擇把這一次能造成的結果最大化。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體積過于龐大的生物身體即便用克萊默爾劈砍也只不過是深可見骨,或許它會流血致死,但那是幾十分鐘後或者甚至幾個小時後的事情。這段時間完全足夠它把整個車隊碾上好幾遍了。

賢者或許能夠自愈因而是不死的。

但其他人不是。

所以符文石爭取到的不是殺死它的機會,而是停下它的動作,讓疲于奔命的一行人整理好應對陣型的時間。

接下來才是正戲。

「目不可視了。」鳴海小聲地說著。被亨利斬掉了最後一個有眼楮的頭顱,失去視覺的怪物蘊含憤怒的慘叫聲逐漸平息過後,它其余的兩個頭左右晃動著,四肢翻刨著地面,像失明的人試圖靠模索來理解周圍的景象。

「但別忘了這東西的听力和嗅覺。」而賢者隨手甩干了仍舊在滴血的克萊默爾,輕聲開口。

「騎兵分成兩組。」

「弓兵。」

「上鳴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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