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節︰千年望鄉

若以月之國作為人類所建立的最古早的文明之基準,其規模與持續年月恐怕放眼整個世界都難以找到對手。

里加爾世界曾誕生過一個聚集起了所有里加爾人種的偉大帝國,最強勢之時它的實力連巔峰時期的拉曼帝國都難以媲美。將莫比加斯海稱作「內海」的稱呼便由來于此,但誕生在大月歷法實行一千余年後的這個偉大國家,卻除了「內海」的稱呼以及一些只言片語的殘留以外,被從歷史上抹去了一切痕跡。

而如今月之國仍舊長存,那些誕生自比它更晚歲月盛極一時的人類文明,卻有諸多已經天閣大書院遠洋見聞錄當中寥寥幾筆描繪的「不如我等大月國之南蠻土豪」。

和人是驕傲的。

並且這種驕傲確實有著立足之本。

即便是拉曼這種在里加爾世界極其強大的文明,在新月洲人看來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佔據了一整塊大陸,從南到北各種物產極其豐厚,濃郁的綠色養活了幾乎可與里加爾整片大陸所有國家人口相媲美的人員。

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注定了月之國很難完全覆滅。

因為它的國力太過于雄厚了。

西海岸的一個小王國丟了兩座城敵軍就可以直逼首都,沒了一支大軍就很難再聚集起來兵力反擊只能舉國投降。但新京哪怕在藩地軍接連動用詭計在北部連連勝利以後,也仍舊保有足以一舉擊破藩地軍主力的龐大戰斗力。

這種雄厚的實力便是他們睥睨天下的底氣。

但這一切實際上是不合理的——至少在研究新月洲歷史的拉曼學者們看來。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一直維持穩定不出現偏差,即便在一開始像是能夠完善運行的系統,也會在一定時間以後產生偏差需要人為去糾正。

人類和精靈矮人等其它族裔的最大差距,就是具有極強的進取心,或者說個人欲念。

而作為短壽種的人類又往往不願意等到屬于自己的時機到來,一兩年的時間在長壽種們眼里不過是過眼雲煙,人類的理念里能隱忍一兩年卻已經是擁有了不起的恆心。

再等等,自己就老了,就再沒機會了。

對于歲月和光陰流逝的恐懼讓短壽種們天然存在有一種焦慮感,一種時不我待,自己必須馬上行動起來的不安。

所以他們會想要盡快、盡可能地獲取他們自認為屬于自己的權利。

「憑什麼只讓某某家售賣此物,此物賣得甚好,應當讓大家一起得利」

類似的事情不過是開端,起初一兩人的聲音還能被壓下去,待到人多勢眾了,這些言行便會扭曲改變現實,使得他們如願。

君王與統治者們總會盡一切努力去維持自己理想願景中的秩序,而他們的理想願景又往往是自己當初登頂時的模樣。

明確且更加細分的法律、要求人學習並且奉為真理的行為規章。

這一切都是為了維持現有的階級,為了維持統治者們自身的利益而進行的行為。

為王者想永遠稱王,為君者想永遠統治,佔據了制高點掌握著權柄的快感是令人著迷而難以割舍的,無數的古代君王即便將死之時都會要求妻妾殉葬以最後彰顯一次自己的強權。

他們眼中最理想的願景,莫過于自己統治一個永世的王朝,永遠作為最高位最頂點的存在穩坐其上。

可歲月是不留情的。

王會老去,會昏庸。

曾經光鮮亮麗孔武有力的戰士之王也會在歲月摧殘下變得敏感神經質又虛弱無力。

那些新生代的更加有競爭力更聰明更適應當下環境的人不免會引起他們的恐懼,恐懼于千百年後自己被人遺忘,恐懼于自己的成就自己的江山自己的權柄自己的後代都不再。

其下,一代又一代的新人總會有新的思想和欲念,他們會謀求更多。

其上,本就居于高位者意圖維持現有的秩序,永遠將權柄把控在手中。

人類的所有國家不論是里加爾還是新月洲都存在有這種矛盾沖突,而舊王退位新王登基之時也往往會掀起一輪又一輪針對舊有權貴的大清洗。

——這是拉曼學者們所總結出來的歷史規律,而新月洲這個龐大的國家最違背常理的。

恰恰是它並不遵循,至少在數百年前都還並不遵循這條規律。

「月之國是當真有神靈行走在人間的。」

研究新月洲較為有名的已故拉曼學者曾如是解釋道。

即便確實如今的月之國有人浮于事、賦稅繁雜、法律重疊混亂等諸多現象,但考慮到這個國家已經長存4000年有余,這些現象乘以漫長的歲月,實際上比起朝令夕改的其它里加爾小國而言個別都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

這實在不是任何以賢明著稱的王公貴族等凡人所能達成的。

加之以新月洲皇族的隱秘行事,他們實際上是某種超月兌人類的高等存在,某種人間之神的說法,也便在一小部分的拉曼學者當中流傳了開來。

學者勢力算是當今拉曼國家當中最和教會合不來的,他們一方面批評教會之前對于教育的壟斷以及思想的陳腐,另一方面也在搶佔教會的各種資源,因此這種言論會出現也並不令人意外——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兩百年前曾被拉曼學者譽為人類文明之明珠,由人間之神統治的這個國家。

如今卻似乎也逐漸陷入了其它凡人國度一樣的困境。

社會矛盾沖突逐漸尖銳,曾經良好運轉的貴族體系漸漸被塞入越來越多的人員變得冗余臃腫辦事效率低下。

因為一己私欲而引發矛盾的局面越來越常見。

一切都似乎在預兆著。

月之國的神靈已經離開了他們。

而祂所遺留下來的這個過于龐大的國家,對于繼任者而言是難以處理的燙手山芋。

倘若沒有任何意外的話,這里的人們應該會經歷一段時間的動蕩,經歷一段時間的磨合,再由有能力的新人重新穩定住局面——盡管或許無法像以前那麼持久。

但兩百年前與拉曼人的建交為新月洲帶來了不穩定的外來因素。

拉曼人是豺狼。

他們的文化是毒藥。

一個血統純正的拉曼人總是富有侵略性並且以自己的侵略性為傲的,不論是在唇槍舌劍還是真刀真槍的戰場上,他們都以戰勝並且征服對手,讓對手接受自己的思想與文化為豪。

而這樣的存在,必定不會放過處于羸弱之時的月之國。

北部藩王們所使用的船舶,大量從奧托洛被運往新月洲的鉑拉西亞信徒。這些種種都預兆著里加爾世界的強權試圖干涉新月洲的事實。

盡管目前的帕德羅西自己也處于內憂外患之中,但解決內部麻煩的一種方式本就是將麻煩的制造者們丟到海外。

風雨飄搖,而值此無數思緒與欲念,信仰與憎惡糅合于這片狹長大陸之際。

值此舊有秩序被挑戰,黑暗的禁忌被再度觸踫,人們對于動用暴力和殺死同類的心理防線愈發低下動手愈發隨意,人心中的黑暗進一步助長現實黑暗的蓬勃發展的時機。

那已被放逐出這片大陸數千年的舊日諸神們。

乘著涂有白漆的精美船舶,自遙遠的南方駛來。

德魯伊的快船體積不大卻有著遠高于和人船舶的航行能力,當它出現在扶桑的港口時,立刻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矚目。

而早已等候于此的亨利一行出示了名譽武士的證明後,打著呵欠的港口管理員雖然還是好奇,但卻也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如他這會兒睡飽了晚上去吃花酒來得要緊,因此很快地便重新陷入了酣睡。

于是在春日不算劇烈的午後陽光之下,這群明擺著是異類的存在們,大搖大擺地登上了和人的港口。

雖是可以容納數十人的船舶,下船的卻僅有三人,並且全都用黑底紅邊的帶帽絲綢斗篷遮蓋住全身上下,除了身後的武器以外不露些許。

為首的人背著一桿銀色的長槍,一如她摘下兜帽後顯露出的銀色頭發。

而她身後有著身形矮小隱藏起面容,又抱著一桿比她身高還長的法杖的人,和身高三米好幾甚至比起男性鬼族都還要魁梧的高大存在。

當他下船的時候,整塊厚實的棧板都出現了明顯的彎曲。

如今已經熟于劍之道,見到戰士便本能地會觀察其身形體格與站姿進行判斷的我們的白發女孩兒,只一眼看上去便知曉這個存在絕非人類。

不僅僅是那龐大到離譜的體格,還因為祂寬大斗篷之下膝蓋踫觸布料的微小凸起並非在正確的位置,而下船時的行走姿態也相當詭異,宛如腿部有著三處關節而非膝蓋與腳踝二處。

最要緊的是,即便那寬大的斗篷也未能遮蔽住其人身下拖拉著的巨大尾巴。

「老——」但在她開口詢問之前,亨利便走上了前去。

他對著艾莉卡點了點頭,又對著身後似乎是魔法師的存在略微彎腰致意,最後朝著那個最高大的人伸出了手。

「 !!」兩者對拳,盡管看起來勢均力敵,但視覺上195公分高的賢者在這個存在的面前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對方從斗篷下探出來的手僅有四指,手指的粗細便幾乎與賢者的手腕相當。

而在其黃金色護腕以外的部分。

它覆蓋著鱗片,形狀與顏色都讓米拉回想起了幾次遭遇的龍類。

「拙劣的模仿品」

「很快你就能見到原型了」

她想起了之前遭遇那些鱷人時自己老師最後所說的話語。

如今這些當初雲里霧里的話語都有了確鑿無疑的答案。

放在這位存在面前,那些看似生命力頑強難以殺死的變異鱷人,確實只不過是拙劣的模仿品。

他摘下了頭上寬大到可以容納一整個人的兜帽。

狹長而遍布傷疤的吻部,健壯的咬合肌,寬大的眉骨之下是金黃色的豎瞳。兩支似鹿一般的短角向後延伸,而從後腦勺到後頸都覆蓋著如雪一般的白發。

「老友,故地。」帶著特殊回音的渾厚聲音響起,他說的雖是和人言語,卻是極古的發音方式,這一切都讓與一行人一同行進的博士小姐一直呆呆地說不出任何話語來。

但這如同人形巨龍一般的古老存在接下來卻用平靜的語氣如是說著︰

「吾將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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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拖了這麼長時間,上月家父病危送CCU,最後還是過世了。忙醫院和葬禮的事情拖到了現在。

雖說不知道還有幾個人在看,但感謝你們的支持。

如今這本書寫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又變成一種無法盈利的愛好了,因此我會在別的工作有空閑,自身健康的情況下盡可能寫完的。

總之目前大部分事情處理完了,之後也會跟以前一樣每個月都盡量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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