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余掌櫃書桌前的燈火亮了一整夜。
也不知過了多久,余掌櫃放下《射雕英雄傳》,久久無法回神。
良久,一聲長嘆在房間內響起。
太陽東升,
直到辰時三刻,
余掌櫃拿起書桌上的傳音符,「所有管事來三樓。」
上次接待黃勤山大師的清溪閣里,叢文書局的十八位管事陸續趕來。
「余掌櫃為何一早就把我等喚來?」
「不清楚,听說昨夜余掌櫃書房的燈都沒熄過。」
「還召集了好幾十個人連夜來書局。」
只有一名管事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不會是因為青蓮的新話本吧?
但他又不敢確定。
如果只是那部武道話本,應該不至于如此。
兩刻鐘後,
余掌櫃身後跟著兩人,這二人抱著緊急謄抄好的十八冊《射雕英雄傳》,放在桌上,
「今日一早召集各位來,只有一件事……確定青蓮新話本印多少冊。」
青蓮新話本?
听到這幾個字,在座的一眾管事紛紛眼楮一亮。
青蓮的《梁祝》在三月大放異彩,現在仍然是叢文書局賣的最好的話本之一。
現在竟然又有新話本問世。
只要能保持這個水準,銷量就算不比《梁祝》,也不會差多少。
唯有知道情況的那個管事,面色有些古怪。
那可是武道話本啊。
就算是為了穩住青蓮,印個二十萬冊就差不多了。
又何必把所有管事召集過來?
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
武道話本還能寫出花來嗎?
心里雖然滿是疑惑,但管事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拿起眼前的《射雕英雄傳》。
清溪閣內,很快就響起了嘩啦啦的翻頁聲。
余掌櫃靠在椅背上,閉目靜靜等待著。
《射雕英雄傳》高達百萬字,放在如今的叢文書局,都是一部驚人巨著。
放在十八位管事面前的,只不過是節選出來的上冊罷了,也有三十余萬字。
昨夜光是謄抄的人,就足足有三十六個,這些人可都是文士,運筆如飛,但還是花了三個多時辰,才把上冊抄出來。
在座眾管事至少都是八品文士,一目十行只是最基礎的,看書極快。
然而眾人越看越是心驚,到後面主動把速度放慢下來。
一個多時辰後,一名管事翻到最後一頁,情不自禁大聲問道,「後面的呢?」
其他管事紛紛皺起眉頭,可目光還是落在話本上,舍不得移開分毫。
越來越多人看完手中的《射雕英雄傳》,也不由自主地低呼一聲,「還有呢?這就沒了?」
余掌櫃睜開眼,環視眾人,「看完的人說說想法吧。」
率先看完話本的管事沉吟道︰「看完這本《射雕英雄傳》,才知道武道話本竟然可以這麼寫。」
「青蓮的筆力讓我嘆為觀止,塑造了一個全新但卻極為真實的世界。」
「南宋和金國以及蒙古之間的斗爭,讀起來就像是在歷史上,真正存在過一般。」
另一名管事點頭附和,繼而開口,
「場景繁復,氣勢恢宏……里面的人物武力極弱,最強者也就只有六品武夫的層次,但卻把武之一字寫到了極致。」
「里面的功法招式也深諳至理,降龍十八掌中的飛龍在天、亢龍有悔,豈不就是《易經》中的卦辭?」
「不錯!」余掌櫃左側的一名管事捋了捋胡須,
「青蓮的武,和我們所認為的武,截然不同。」
「不再是打打殺殺,好似在其中灌注了一股精氣神,雖然是武夫,卻讓人肅然起敬。」
「國仇家恨寫的如此蕩氣回腸,甚至還關注最底層窮苦百姓,武道話本寫成這樣,前無古人。」
……
余掌櫃不時點頭,管事們看的還只是上冊,他昨晚可是看完了全部。
《射雕英雄傳》後面更是精彩紛呈,尤其是最後郭靖和成吉思汗那位千古雄主,關于英雄真意的討論。
讓他心神搖曳震撼,忍不住向青蓮拜服。
大師!
不,只有話本大師之上的宗正,才有此等實力。
「諸位,《射雕英雄傳》共計百萬余字,稱之為鴻篇巨著也絲毫不為過。」
「現在,有一個問題需要大家一起商討。」
「此書印多少冊?」
余掌櫃看向在場十八位管事。
此問一出,管事們都皺起了眉頭。
百萬余字,這可不比尋常話本。
一部《射雕英雄傳》最少也要賣一百文。
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花這麼多錢,只為了買一部話本嗎?
「掌櫃,以《射雕英雄傳》的質量來看,兩百萬冊都嫌少,可……」
「可一整部至少也要賣一百文,太貴了,恐怕賣不出那麼多。」
一管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想法基本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百萬余字的話本,書局迄今為止也只出過十部,其中九部是由宗正級人物所作。
剩下一部也是一位頂級話本大師寫的。
這十部話本,銷量最低只有三十萬冊,最高也才一百二十萬冊。
當然,一部百萬字話本,抵得上五部普通話本,自然不算差,銷量最高的更是登頂了當年的話本榜。
可對書局而言,印刷基本都是十萬冊起跳,每跳一次就有可能囤下一批賣不出的話本。
誰也不敢打包票。
余掌櫃指尖敲著桌面,沉吟片刻,「《射雕英雄傳》是前所未有的武道話本。」
「就算是武道話本,我也覺得能名動天下,如果印少了,很可能穩不住青蓮。」
一眾管事互相對視,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四十萬冊?」
「會不會少了?」
「怎麼少了?這可是百萬字話本,四十萬冊相當于普通話本兩百萬冊,而且還是武道話本。」
「你能想象武道話本賣出兩百萬冊嗎?這已經是對青蓮的極大重視了。」
也有管事不同意,
「不能單純用武道話本來考量,《射雕英雄傳》你也看了,當不當得起鴻篇巨著這個評價?」
「既然當得起,就應該果斷一些,小家子氣不可取!」
「在我看來,這部《射雕英雄傳》,不比那些話本宗正寫出來的話本差。」
「可青蓮名下畢竟只有一部《梁祝》,真能撐得起來嗎?」
……
清溪閣內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射雕英雄傳》這部話本太特殊了。
特殊到讓人無可奈何。
首先是武道話本,其次還是百萬字的鴻篇巨著。
原本單看這兩項,基本可以宣告沒有任何希望了。
可青蓮偏偏寫出了這般蕩氣回腸的驚世之作。
誰的心里都沒底。
最後余掌櫃敲了敲桌面,阻止了眾人繼續討論,
「給青蓮送去書局的傳音子符,以後可直接聯系管事一級。」
「《射雕英雄傳》首印六十萬冊!」
清溪閣內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管事都忍不住瞪大眼楮。
書局的傳信體系,由總部書局的傳音母符,和各地的傳音子符組成。
每一枚傳音子符,都代表了一家書鋪,極為珍貴。
在書局內部,能夠單獨擁有傳音子符,代表了極高的身份。
除了頂天柱般的三位話本宗正之外,只有兩位頂級話本大師才擁有傳音子符。
基本可視為話本宗正的專屬。
就連黃勤山都沒有這個資格。
現在余掌櫃竟然要把第六塊傳音子符,送給青蓮。
那才只是一個新人吶。
相比起這個,《射雕英雄傳》首印六十萬冊,反而沒那麼讓人不能接受了。
「抓緊時間去辦,調集書局所有雕版工匠,先把《射雕英雄傳》的雕刻板雕出來。」
余掌櫃最後一錘定音。
宗正級百萬字鴻篇巨制,當得起他下這麼大決心!
若是《射雕英雄傳》再次爆火,甚至有可能爭奪今年話本榜榜首的位置!
如此新人,又怎能當成一名新人來看?
對青蓮的評級,再看重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