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和安南鬧了好一陣才放過李長安。
「你確定後面寫的很好?」
「當然確定!」
「真特娘的讓人不痛快,走了。」周子瑜又念叨了一句,這才擺擺手離開。
李長安長舒一口氣,然後朝柳知音和柳玲瓏攤開手苦笑道,
「這兩個家伙腦子有毛病。」
「行了,快去收拾收拾。」柳知音嗔怪地拍了拍李長安凌亂的衣物。
……
次日,
李長安抱著《神雕俠侶》去了書院。
來到修身院,同行之人,人手一部《神雕俠侶》。
「李兄,看完了嗎?」正走在路上,錢坐莊從後面跑過來,頂了一下李長安的手臂。
「嗯,看完了。」李長安點點頭,「錢兄呢?」
錢坐莊一副便秘的表情,「別提了,這話本差點沒把我氣死。」
「毀了我的黃蓉不說,竟然還……」
「我好不容易挨過去,結果楊過又被郭芙砍斷了手臂。」
「青蓮這狗賊,千萬別讓我踫到他,要不然非給他挫骨揚灰不可。」
李長安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昨天的周子瑜和安南,今天的錢坐莊……
自己青蓮的身份千萬不能暴露,要不然會被人活活弄死。
「我覺得吧,錢兄可以平心靜氣地往下看,青蓮絕不是故意寫出那樣的故事,肯定別有深意。」
「去特麼的深意。」錢坐莊直接爆了粗口,「青蓮就是個畜生。」
李長安心虛地模模鼻子,不敢再說什麼,生怕被錢坐莊遷怒。
「對了,龍門大比你參不參加?」錢坐莊看向李長安。
李長安果斷搖頭,「這種事我就不摻和了。」
「最起碼術數你還是能試試的吧?」錢坐莊說道,
「上次我輸了,要是你不參加的話,咱們東岳分院,可就真沒人能把場子找回來了。」
李長安微微一愣,然後看了看錢坐莊,這家伙想不到有這麼強的歸屬感。
「我不太想招眼,不過我有些術數的小手段,倒是可以和錢兄交流一二。」
錢坐莊身體一震,旋即看向李長安,「李兄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李長安拍了拍錢坐莊的肩膀,「錢兄自己找回場子,豈不是更痛快?」
錢坐莊反應過來,然後緊跟著走上幾步,聲音變得有些磕磕絆絆,「李……李兄,你……我……」
「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聊聊。」李長安笑道。
二人來到學堂。
半晌後,
陸文才拿著《神雕俠侶》走了進來。
「各位可有全部看完?」
學堂五六十號人,只有寥寥幾人舉起了手。
「陸教諭,這《神雕俠侶》實在看不下去,學生看到第七話小龍女被玷辱,就把話本撕了。」
一名學子說道。
此話一出,學堂內不少人附和,「是啊,陸教諭,我也是看到那里就停下了。」
「青蓮不當人子,實在讓人氣的不行。」
陸文才笑著點點頭,「還有人呢?既然有這麼多人看不下去,總不能全都是看到這里,就看不下去了吧?」
另一名學子開口道,「我看到楊過被郭芙砍斷手臂之後,就再也受不了了。」
「黃蓉變成了毒婦,小龍女被人玷污,楊過又被斬斷手臂……」
「青蓮簡直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楊過和小龍女除了要面對世俗禮法之外,還經受諸多磨難,實在讓人心里憋著一股氣。」
陸文才滿意地點頭,「能說到這種程度,說明你是真正認真看了。」
接著,陸文才環視學堂內的所有人,「不瞞各位,我看《神雕俠侶》卻是手不釋卷。」
淡淡的聲音,卻讓學堂內眾人目瞪口呆。
手不釋卷?
陸教諭,您是瘋了嗎?還是覺得被虐的不痛快?
就沒有人看《神雕俠侶》不罵上兩句的。
要是踫到性子急的,早就把話本撕了,更有甚者就如周子瑜,連桌子都砸的粉碎。
現在這位陸教諭,竟然說手不釋卷,這不是開玩笑嗎?
陸文才將眾人的表現收入眼底,笑著說道,「既然只有寥寥幾人看完這部話本。」
「不如就讓我為各位解讀一二。」
「剛剛我听有人說,黃蓉被青蓮毀了,是嗎?」
此話一出,有不少人都在點頭,「不錯,《射雕英雄傳》里,黃蓉古靈精怪,聰慧無雙,與郭靖郎情妾意,羨煞旁人。」
「結果到了《神雕俠侶》里,卻變成了一個言辭苛刻,待人刻薄的婦人。」
陸文才擺擺手,「在此之前,我要先問諸位,《射雕英雄傳》里,黃蓉多大?」
「《神雕俠侶》里,黃蓉又多大?」
這個問題問出來,有好幾個人都愣住了,他們隱隱想到了什麼。
陸文才繼續說道,
「人在少年時,琴棋書畫,歲月無憂,可以為了愛情,追星逐月,奔波萬里。」
「中年以後,成家立業,身上不知不覺就沾染了人間煙火氣,兢兢業業。」
「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從少年到中年,從無憂無慮到四面楚歌。」
陸文才慢慢走下講桌,
「《神雕俠侶》里的黃蓉不正是如此嗎?」
「很多人覺得她變了,變得庸常瑣碎,刻薄無趣,不再是《射雕英雄傳》中那個可愛俏皮的小妖女。」
「但卻忽視,她已經長大了……」
一句長大了,學堂內有好幾名學子低下了頭。
似乎是想到了書中機靈俏皮的黃蓉,正在離他們遠去,心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陸文才拍了拍其中一名學子的肩膀,
「在《射雕英雄傳》中,她還是一個妙齡少女,可以隨心所欲,快意江湖。」
「可到了《神雕俠侶》,她不僅是黃藥師的女兒,更是郭靖的妻子,郭芙的母親,丐幫的幫主。」
「看看黃蓉在英雄大會的一天是怎麼度過的,你就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這一日,她起床後先是和郭靖商討了一下楊過和郭芙的婚事,再傳授魯有腳打狗棍法口訣。」
「偏偏魯有腳這個人資質愚鈍,黃蓉教了快一個時辰,他還沒學會,真是身心疲累。」
「接下來,黃蓉又拉著楊過談談心,安撫一下他那顆被傷害到的心。」
「這小半天過去了,英雄大會還沒正式開始呢,她倒是累得身體不適了。」
「英雄大會開始後,眾人正鬧著要推舉首領抗擊外敵時,霍都率領金輪法王等一眾高手前來滋事。」
「魯有腳輸給了他們,打狗棍還被人奪走了,黃蓉只好親自上陣,奪回打狗棍。」
「如是這般一番折騰下來,霍都等人終于被趕跑了。」
「可是,黃蓉依舊沒能停下來休息,她還要處理楊過和小龍女這對師徒戀的問題。」
「她不僅要打理丐幫事務,警惕外敵入侵;還得養育孩子,平衡家中所有人的關系;還要協助丈夫完成他的理想,成為俠之大者。」
「諸位覺得,黃蓉變了嗎?」
學堂里,安靜了下來。
就連那些看完《神雕俠侶》的學子,都愣住了。
想不到陸教諭竟然能從中解讀出這麼多。
只有李長安在暗暗點頭,這位陸教諭的確有真本事,一般人就算看完,也只是囫圇吞棗,哪有這麼精細的?
陸文才攤開手道,
「很多人對于黃蓉阻撓楊過和小龍女在一起這個做法很不滿意,可仔細想想,黃蓉這樣做真的完全錯了嗎?」
「楊過和小龍女是師徒關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楊過要娶小龍女,就好比有人公然說要娶母親為妻一樣,能不被大家唾沫淹死嗎?」
「做長輩的難道還要任由晚輩繼續下去嗎?」
「而且,有一點黃蓉說得很對,楊過是一個愛熱鬧的人,為了小龍女留在古墓中兩三年沒問題,可十年二十年呢?他還能受得了這份寂寞嗎?哪怕楊過自己也不能肯定。」
「所以,就連青蓮也安排楊過和小龍女十六年後才能在一起,一來,那時候楊過已經成為神雕大俠,有能力對抗世俗禮教。」
「二來,他這些年已看遍世間繁華,在這十丈紅塵路上滾上一滾,方能守住寂寞歸隱江湖。」
陸文才說著翻開《神雕俠侶》,文氣涌動,將其中一段文字,烙印在虛空,
「黃蓉之所以橫在楊過和小龍女之間,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丈夫。」
「郭靖對楊過愛護之深,關顧之切,總盼他品德完美,一听到他要娶自己的師傅為妻,氣得差點一掌打死了他……喏,就在這里。」
「丈夫是個死腦筋,做妻子的只好自己親自出馬,平衡家庭各成員的關系。做好了大家會覺得理所當然,做得不好,大家又會輪流來怪責她。」
「此時的黃蓉肩負了太多的責任,沒辦法像黃藥師那樣我行我素,她連自己的人生都沒法做到隨心所欲,又怎麼能視天下人如無物?」
「這種生活,也許並不是黃蓉想要的,可為了丈夫和孩子,她也不得不讓自己變得人情練達,練就一身本領,在這個亂世江湖里求生求勝。」
「所以,我們可以說黃蓉沒那麼古靈精怪了,沒那麼讓人喜歡了,可她無疑是讓人敬佩的。」
「諸位認同嗎?」
短暫的寂靜過後,
「嘩……」
學堂內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