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封!?」
文淵閣內,大學士離開後,剩下的六名翰林院侍讀學士,看著從御書房遞下來的折子,不禁瞪大了眼楮,
「封爵,食邑……」
「這是要實封!?」
「何止于此?」何昌文看著折子上的一字一句,手指都在哆嗦,他堂堂五品文士,看到這上面的內容,都不禁膽戰心驚,
「食邑只是俸祿金銀,但這份折子上寫的是,軍政兩權,可以不要軍,但要政!」
「這是要建一個國中之國嗎?」
李文彬拿出東岳郡傳上來的折子,
「這是東岳郡的請封奏折。」
「太白和青蓮同為一人,北上抗妖,深入不毛,以一己之力擊碎妖聖石,為奉川強行續命。」
「而後正面擊潰妖族地階妖孽,一詩重塑聖碑,徹底扭轉戰局!」
「此文武雙全之大才,立下不世之勛,懇請朝廷給予封賞。」
何昌文搖搖頭,這些消息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呈送過來了,「功勞再大,也不可能實封,不僅要食邑,還要主政之權……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另一名翰林院侍讀學士壓低聲音道,
「諸位可別忘了,李長安十有八九……回不來了。」
「封賞再多,他也拿不到。」
「噓……噤聲,這種事我們就不要摻和進去了,讓朝堂的袞袞諸公頭疼吧。」
「御書房那里也沒什麼消息,想必也是這個意思。」
……
為李長安請封的折子,經過文淵閣,又送到了吏部和禮部的手里。
當日朝堂,便因為這封折子,變得風雲詭譎。
「此事萬萬不可,我大晉立國至今,都沒有實封先例,更遑論一地主政之權?」
「李長安尚未及冠,縱有潑天之功,又焉能得此封賞?」
「依老臣之見,若僅僅只是封爵,尚在情理之內。」
工部員外郎直接開口闡明了自己的觀點。
戶部員外郎反駁道,
「五千年前,大漢有冠軍侯,舞象之年便得封賞。」
「而今李長安挽大廈于將傾,拯救奉川一府之地,避免大晉億萬子民生靈涂炭,此滔天功勛,又豈能以年歲論斷?」
……
「此事斷沒有商議的必要,封爵、食邑、主政,這是要建立一個國中之國。」
「一旦有此先例,他日朝綱必亂!」
……
「有功必賞,有罪必罰,此為我大晉立國之本。如今李長安有此功勞,若封賞不足,必寒了天下忠勇之士之心。」
……
整個早朝議政,就在雙方各執一詞的爭論中結束了。
到頭來,龍椅上的那位皇後,連面前的簾子都沒掀開,就揮手讓太監宣布退朝。
下了朝,翰林院大學士沈寒松便被召去了御書房。
「老臣沈寒松,拜見皇後娘娘。」沈寒松躬身行禮。
「沈大人免禮。」御書房屏風後,傳來了一道溫婉的聲音,「賜座。」
換下朝服,皇後穿著白底金絲鳳羽錦衣,披散著齊腰黑發走出屏風,「沈大人覺得此番封賞,是否可行?」
剛剛坐下的沈寒松,連忙起身,低頭行禮,「老臣不敢妄言。」
「封爵可行,但食邑萬萬不可,更遑論主政之權?」
「茲事體大,一旦實封落地,無論封賞多少,都會開下先河,到時候朝綱就要亂了。」
皇後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眼上的妝容還未卸下,展露著仿佛與生俱來的雍容華貴,但眼神中的冰冷,卻沒有半點波動,
「如果李長安死了呢?」
沈寒松愣住了,趕緊把頭埋的更低。
「如果是一個死人,再怎麼封賞也不為過,據我所知,李長安……沒有子嗣,也沒有娶親……」
皇後對沈寒松說道,「沈大人回去好好想想,該給這位身死奉川的天縱之才什麼謚號……」
沈寒松低聲道,「娘娘,李長安才進古墓二月有余,若說身死,恐怕言之尚早。」
「而且……東岳郡呈上來的折子里提到過,李長安還有一位嫂嫂和一位小妹……」
皇後搖搖頭,「下去吧。」
沈寒松微微一怔,而後迅速離開了御書房。
皇後緩緩走到銅鏡前,卸下了每日上朝的妝容。
少了些雍容華貴之氣,多了些未施粉黛,洗盡鉛華呈素姿之感。
冰冷的丹鳳眸子里有了些許波動,
「嫂嫂……?恐怕未必啊……欽天監傳來的折子里,柳氏知音和那死了的李氏大郎在命理中,可從未有過婚配。」
「反倒和幾天前命數消失的李家二郎,早已成親多年。」
「倒真是一對妙人,一個不惜自污,一個不知事實卻依然不顧身份……」
偌大的御書房里,響起一抹幽幽嘆息。
沈寒松回到文淵閣。
其余六位侍讀學士立馬迎了上來,「沈大人,皇後娘娘有何旨意?」
沈寒松關上文淵閣大門,搖頭道,「皇後娘娘,讓我們先擬定謚號。」
在場六位翰林侍讀學士愣了一下,李文彬生怕自己沒听清楚,「是謚號,不是封號?」
「是謚號。」沈寒松肯定地點點頭。
何昌文眉頭微蹙,而後似笑非笑道,「所以,就算封爵食邑,也只是個名頭罷了。」
「等確定人死了,封賞旨意才會公布天下。」
「不錯,李長安尚未婚配,沒有子嗣,所以再大的封賞,也只是有名無實。」沈寒松輕嘆一聲,
「不管實封虛封,也只是在史書上多寫幾個字罷了。」
「不會有半點好處落下來。」
李文彬頗為不解,「白鹿書院為何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可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也許是想給李長安留一個美名,為白鹿書院聚攏名望。」
一個翰林侍讀學士輕蔑地笑著搖頭,「又或者是還有其他打算……」
「希望只是為了給他留下一個美名吧。」何昌文嘆了口氣,
「畢竟,這樣的文道大才,若是不隕落,必然是第二個蘇元傾,甚至還要超過。」
「為國為公而死,還要被這些污穢沾染,那才會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怕只怕,其他人不會給他這份安寧。」沈寒松透過紙窗,看向窗外,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嘈雜的蟬鳴里,還有不少不一樣的聲音啊……」
「也不知道欽天監那幫老家伙,整日整夜看天象,到底看出什麼來了,竟然讓皇後娘娘篤定李長安已死。」
……
「實封?此事一定要出力,白鹿書院想幫李長安立一座祠堂,借此為書院聚攏名望。」
京城,
嵩岳書院總院,
懸空山深處,
一個頭戴綸巾的中年文士,對身邊的其他人說道,
「但對我們而言,也會有諸多好處!」
「有一就有二,白鹿書院拿了彩頭,接下來,怎麼也該輪到我們嵩岳書院了。」
「去找萬松、象山,還有國子監。」
「這件事,四院一監要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若是能有書院封地,這大晉才真正是書院的天下!」
旁邊一個白胡子老者遲疑了片刻,說道,
「國子監要不還是算了吧……畢竟獨孤一脈如今執掌國子監,那位垂簾听政的當朝皇後,也是獨孤家嫡女。」
中年文士搖搖頭,
「無需擔心……皇後十五年前開始接觸朝政,十年前正式垂簾听政,你們覺得她不想堂堂正正坐上那張龍椅?」
「至于咱們那位皇帝陛下,追求長生十五載,恐怕早就連傳國玉璽都不知道放在哪兒了。」
「李長安此番封賞,完全可以為大晉開闢一個新局面。」
「只要她答應,我們助她做大晉第二帝又如何?」
「大晉雙帝,一帝問長生,一帝坐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