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安府,
听雪軒,
安南梔靠在欄桿邊,身穿一襲冰藍色長裙,長發如瀑隨意披散,好似綻放在山巔的冰山雪蓮,凌寒高絕。
身上冰寒的氣息凜冽,將整座听雪軒籠罩其中。
好似隔絕了任何人靠近。
良久,她放空的眼神恢復了一絲神采。
「父親……」
安重樓出現在听雪軒外,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嫡女這般模樣,眼神里泛起一絲心疼。
「你現在已經邁入了六品。」
「文士六品,名為德行。」
「古語有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此境界,要在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的過程中,感悟聖賢的道理,培養自身德行,找到自己的文道方向。」
「所以大多數文士,會開始經手一些具體事務,磨煉心性,尋找自身文道。」
「確定不了自身文道,五品君子境將寸步難行。」
安重樓走到安南梔身邊,看著肌膚勝雪,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兒,
「君子九思,一思一重天,這是孔聖對君子之闡述,有人一步登天,朝夕之間直上九重天。」
「有人蹉跎十幾年,依然寸步不得進。」
「我去找了你太爺爺,他答應了,只要你邁入四品,就讓你出門。」
安南梔的眸子里瞬間涌上一抹光亮,急忙看向安重樓,「真的嗎?」
安重樓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是心疼,然後點點頭,「四品立命境,經歷君子九思後,在文宮內淬煉文道法身。」
「但需要你在六品境界堅定自己的文道。」
「所以南梔啊,如果你想快點出去,就要認真修行。」
「知道了。」安南梔的柳葉眸子里掠過一絲狐疑,「父親,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安重樓輕笑著搖頭道,「還是瞞不過你。」
「李長安剛去南方三府,就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另外你太爺爺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認為李長安哪怕文道盡廢,未來也可以在官場站上高位。」
安南梔轉頭看向南方的天空,從心底里漫上來一絲笑容,「我始終都相信他……」
她沒有問李長安到底做了什麼,也不想問。
她知道他的消息,就很滿足了。
李兄……李長安……我一定會很快去找你的……
安重樓輕嘆一聲轉身離去,自己這位小公主,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
周府,
一直閉關不出的周子瑜,被拽了出閉關的院子。
「爹!?」
周子瑜看到眼前的人,嚇了一跳,「您……您從北梁城回來了?」
虎威將軍周護重重拍了拍自己最小的兒子,「奉川三千里戰場回來,身子骨果然硬了不少。」
周子瑜頓時齜牙咧嘴,「疼……疼……」
周護又拍了幾巴掌,差點把周子瑜拍散架了,「你去南方找李長安,跟著他。」
周子瑜顧不得疼,果斷搖頭拒絕,「不去!」
「我都不用猜,肯定是他又干了什麼大事,讓你們覺得有利可圖。」
「臭小子,你以為老子要從他身上拿好處嗎?」周護罵罵咧咧道,「老子是為了你啊。」
「你與他相識,若是能跟著他,這次南行必然有所斬獲。」
「不只是你,京城收到風聲的家族,基本上都派了族中子弟去接觸李長安。」
周子瑜眨了眨眼,「那麼多家族都去了?」
「這次四院一監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干涉,所以各大家族都準備南下。」周護點點頭說道,
「還有六部一些官員,也接到了消息,準備去找李長安,很有可能擠進南巡鎮撫司。」
周子瑜咽了咽喉嚨,「爹,李兄到底做了什麼事?南巡鎮撫司不是才動身南下嗎?就算有事也不至于這麼快吧?」
周護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之意,「他拿著刀,把所有違抗命令的人全都斬了。」
「這不是應該的嗎?」周子瑜詫異道,「違抗命令的家伙,不殺留著干嘛?」
周護接著說道,「雲遙府同知,被他當眾砍了腦袋。」
「那些被殺的人,要麼和書院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要麼和京城京官有關聯,但全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周子瑜嘴巴下意識張大,「同知!?正五品同知!?」
「還有和書院有關系的人,他……他……全都殺了?」
周護點頭道,「所以讓你去跟著他,要是能進南巡鎮撫司,以後你的路也能好走一點。」
周子瑜震驚之後果斷搖頭,「不去!」
「我和他是好友,給不了什麼助力不說,怎麼還能這時候去給他添亂?」
「他現在肯定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處理,我再去請他幫忙擠進南巡鎮撫司,還是不是人?」
周護直接揚手要拍下去。
周子瑜就這麼梗著脖子,一動不動。
這一巴掌最後還是沒拍下去。
周護嘆了口氣,放下手掌,「南方傳來的消息,李長安是第十三位鎮撫使麾下的右參議,深受那位鎮撫使器重。」
「我覺得恐怕還不止,但其他消息很難查到,只有那十二位鎮撫使,還有六部尚書,以及四院一監知道。」
「我懷疑很可能不是右參議,而是左參議!」
「你要是去的話,應該可以混上一個司務。」
周子瑜搖頭道,「算了,爹,等我們什麼時候能幫上他再說吧。」
「要不然你兒子我,都沒臉再見他了。」
「對了,爹,有哪幾家人會過去?」
周護說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子封不疑,大理寺卿之子宋思仁,戶部尚書之子曾世才……」
周子瑜不禁瞪大眼楮,倒吸一口涼氣,「這全都是狠人啊……」
周護目光中流露出沉思之色,「他們肯定查到了一些我查不出來的東西,所以才會動身南下。」
周子瑜咂咂嘴,
「我就老老實實在京城修煉,等李兄來京城的時候,興許還能幫幫他,要不然我就真成了只會伸手討飯的乞丐了。」
……
就在京城各大家族派人南下,準備接觸李長安的時候,
李長安已經被戶部左侍郎拽走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盡快確定第一批修路修渠工程,這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開始以工代賑。
至于前期,有戶部抽調的賑災糧。
再加上李長安的屠刀,購買米糧已經沒有什麼阻力,至少可以支撐十天半個月。
只要以工代賑盡快開始,就能順利接上。
百姓但凡有了活下去的奔頭,南巡鎮撫司身上的壓力便會小上很多。
賑災的時間也就更充裕一些。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不怕工程浩大,就怕工程不夠多,百姓沒事做。」
「三億受災百姓,再加上各地文士武夫,什麼事做不到?開山築堤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建議在現有官道的基礎上,再拓寬一丈,除了官道之外,各縣城各村落之間的路也要修。」
……
三天後,
李長安才被工部左侍郎從房間里放出來。
南巡賑災正式進入第一階段。
而此時,其他鎮撫使也早已各自忙碌起來。
由戶部、刑部,大理寺牽頭,開始了各地清查賑災銀糧之事。
部分戶部、工部官員,則在翰林院大學士的帶領下,走訪各郡縣,開始梳理當地耕種事宜。
兵部則專注于各地剿匪,推進以工代罰。
府城留下了五名司務和五名主事,專門等待李長安調遣。
這些主事司務,見到李長安之後,紛紛抱拳行禮,「見過參議大人。」
雖然他們的年歲比李長安大,在朝官職也比李長安高,但在鎮撫司內部,李長安卻是他們的上司。
而且李長安前幾日的那一場殺戮,讓他們每個人在看到李長安的時候,都忍不住心里發毛。
這位從北境回歸的忠勇伯,完全就是殺星降世。
還是老老實實听吩咐做事的好,要不然被砍掉腦袋都無處喊冤。
李長安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薛世清。
就是當初領自己去四海糧店的那個司務。
「各位主事司務免禮。」李長安開口道,「薛司務,距離府城最近的是哪一郡?」
「回稟參議大人,是雲陽郡。」薛世清有些詫異李長安為什麼會問他,但還是恭敬說道。
對于李長安,其他人可能更多的是畏懼。
但他卻多少有些認同之意,至少敢為了百姓斬殺權貴,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人佩服。
更何況殺的,還是背後勢力盤根錯節的大權貴。
「動身啟程。」李長安從衙役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去雲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