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山搖，毀天滅地。
祭祀山峰從中間裂開，形成了一道近十丈寬的懸崖。
好似被一尊巨人用斧頭力劈而斷。
所幸眾人閃避及時，才僅有數百人跌落懸崖，被洪水沖走。
數十萬百姓隔著懸崖，分成兩撥，一個個面色慘白，怔怔地跪倒在地，好似被抽掉了魂。
可怕的山洪傾瀉而下。
所過之處，萬物皆毀。
李長安站在懸崖邊，看著肆虐咆哮的山洪，面無表情，然而眼中的憂色卻溢于言表。
如此規模的洪水，下游的壓力，遠超想象。
烏山郡三縣已經保不住了。
下游的新竹郡，即便應對及時，恐怕也要出大問題。
怕就怕，這山洪一爆發就停不下來。
到時候整個南方三府都要隨之遭殃。
天空中烏雲密布，早已席卷了目之所及的天空。
雷電猶如蛟龍蟒蛇，在烏雲中穿行。
「嘩啦啦……」
大雨傾盆而下。
雨助水勢。
讓山洪的力量越發強大。
山脈深處，不時有龍吟之聲響起，一次次震撼著眾人的靈魂。
雷霆照亮著天空，隱隱能看到猶如蛟龍一般的恐怖存在，緩緩在高空游曳著。
光是身軀便好似綿延的山丘。
恐怖巨物所帶來的威壓，鎮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即便是李長安，都能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這烏山郡，似乎真的有龍神！
雙腿重傷的趙雲波被帶到了李長安身邊。
李長安隨意坐在一塊巨大的碎石上。
看著下方渾濁不堪，卻又狂暴如猛獸的山洪，「滿意了嗎？看看你的杰作，整個西林縣都因為你的愚蠢毀了！」
「是因為你阻攔了我的祭祀，惹得龍神發怒！」趙雲波好似困獸，歇斯底里地沖李長安咆哮，
「現在一切都沒了！一切都沒了！」
李長安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趙雲波一下子被打懵了。
一直錦衣玉食的他，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李長安抓過趙雲波的衣領，拽到自己眼前，
「你我都知道，氣運反噬不僅針對國運，也針對破壞烏山郡氣運的人。」
「真要是因為我，氣運反噬現在就應該弄死我！」
「你看到我有一丁點氣運反噬的樣子嗎？」
李長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幾欲噴薄而出。
他恨不得現在一刀就砍了趙雲波。
可是眼下烏山郡三縣的氣運，綁定南方三府，進而關乎國運，讓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敢輕易揮刀。
這種憋屈的感覺，真能讓人幾欲吐血。
「說說你的那位龍神！」
李長安俯瞰著趙雲波，瓢潑的大雨砸落，幾乎遮蔽了視線。
但此時的趙雲波，卻失魂落魄地看向大山深處。
良久，他終于開口了。
「龍神……就是烏山郡的……氣運蛟龍！」
「轟嚓！」
似是听到有人泄露了自己的存在，高空中一道雷霆轟然落下。
悍然劈在了距離李長安前方不足十丈的位置，山石炸碎，一塊塊巨石滾落懸崖。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向李長安。
李長安卻猛然抬起了頭，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緩緩浮起一抹妖異的深紫色。
這是只有極度暴虐的時候，才會出現如此異相。
就在剛剛，
識海中，
懸浮在文氣雲海上方，宛如一方池塘的青紫色氣運，竟然蒸發了足足有一成之多！
在澤烏縣匯聚的氣運，有一半被識海吞噬，但一直都懸浮在文氣雲海上空，任憑李長安動用了各種手段，也無法催動。
直到剛才冥冥中有氣運想要轟殺自己，這片氣運池塘才有了動靜。
真有氣運反噬！
如果不是自己身懷氣運，剛剛的那道雷霆，便會直接劈到自己頭上。
趙雲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怕什麼？你不是一直都在祭祀龍神嗎？」
李長安譏諷地看向趙雲波，
「現在你祭祀的龍神，怎麼還要害你？」
趙雲波嘴唇哆嗦，指著李長安，「你……你……為什麼會有氣運護體！？」
李長安抓過趙雲波，盯著他的眼楮，「告訴我，為什麼烏山郡的氣運蛟龍，會如此異常？」
然而話音剛落，還沒等趙雲波回答。
頭頂上方，再次烏雲翻滾，隱隱有雷光在醞釀。
趙雲波也感受到了那股直接鎖定他們的無形氣勢。
他不斷搖頭，哭喊著，「李長安，你瘋了嗎？」
「再這樣下去，我們誰都活不了！」
「龍神……」
「轟嚓！」
又是一道雷霆，劈落在距離二人僅有十丈的懸崖邊。
好似在警告李長安和趙雲波。
李長安識海中的氣運再次消失一成。
他放下趙雲波，緩緩起身，目光轉向大山深處。
那里……到底有什麼！？
氣運蛟龍怎麼會有如此行為？
從來都沒听說過，氣運蛟龍會出手。
如若不然，北境的氣運蛟龍早就對所有來犯妖族發起攻勢了。
氣運遍布天下，但也只有三品大儒才能匯聚氣運征戰殺伐。
它更像是兵器。
沒有主人的駕馭，又如何進攻？
今日所經歷的一切，不僅沒有讓李長安心中的疑慮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一直以為所謂的祭祀，不過是愚蠢迷信，然而今日所見，卻直接推翻了他的所有猜測。
龍神當真存在！
而且就是烏山郡的氣運蛟龍！
頭頂上的那頭隱藏在烏雲中的龐然大物，並沒有氣運，絕非氣運蛟龍本體。
更像是氣運蛟龍凝聚的虛影。
那條氣運蛟龍本體，依然還在大山深處，遲遲都沒有現身。
不能再問了。
再問下去，自己識海中的氣運根本擋不住幾次。
稍不注意，就會隕落在此地。
懷中的千里傳音符突然劇烈震顫。
工部左侍郎夏雲開的聲音傳來，「我預留了三縣之地，以作泄洪。」
李長安長嘆一聲，「烏山郡現在情況復雜，又下起了大雨，三縣之地恐怕不夠。」
「做好整個新竹郡都要放棄的準備吧。」
「什麼！？」夏雲開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要整整一個郡！？」
「你可知道一郡百姓有多少？之前修好的工事難道都要放棄不成？」
李長安抹掉臉上的雨水，「現在還無法估算山洪什麼時候結束。」
「但和去年的南方水患相比，再怎麼嚴重，一郡之地應該也足夠了。」
「放棄一郡，換來南方三府另外十六郡的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他又看了一眼大山深處，想要問氣運蛟龍的事情，但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沒說出口。
在這片烏山郡三縣。
舉頭三尺有神明。
任何有關氣運蛟龍的問題，都只能暫時壓下。
萬一下次氣運反噬再強一些。
他就得交代在這兒。
收起千里傳音符，李長安示意眾人去找遮風擋雨之地。
大雨如注，他們這些人都有修為傍身，不會有什麼事。
但此地百姓多是普通人，時間一長，就算沒被洪水沖走，也要先被大雨淋死。
曾世才等人迅速散開。
李長安瞥了一眼早已失魂落魄的趙雲波，縱身一躍橫跨懸崖。
然而，就在他剛剛跨過懸崖的當頭，數十道身影從百姓群中沖出，帶著凶悍的殺氣，朝李長安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