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長安從昏迷中醒過來,腦海中頓時回想起那毀天滅地的狂風。
無可阻擋的威勢,仿佛連一座大山都可以直接扇飛。
人在其面前,就像是螞蟻一般,沒有任何抵擋的可能。
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來什麼,迅速起身,體內紫金妖力驟然運轉,警惕地掃視四周。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純正的妖族。」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李長安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啊。
「啪。」
突然,一巴掌糊在他腦袋上。
李長安連反應都來不及,扭頭看去,心髒瞬間劇烈跳動起來。
看到來人,長久以來,一直擔驚受怕的心,仿佛找到了庇護,終于輕松了下來。
「師……師公!」
李長安趕緊站直身體,朝來人恭恭敬敬抱拳行禮,「徒孫李長安,拜見師公!」
此人,正是竹山山主,也是自己的師公,王天罡。
依然還是須發皆白,古銅色的皮膚,身材高大。
許久不見,身上那股狂霸到目空一切的霸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氤氳著一股中正平和,返璞歸真的氣韻。
他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師公……您的化妖之患?」
王天罡身上罩著一件藏青色袍子,隨意擺擺手,「已經根除了,反而得了不少造化。」
「隨便找地方坐吧,咱們爺孫無需這種俗禮。」
「你小子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李長安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他把自己在南方賑災,然後回京述職卻遭奸人陷害,傳送到西烈妖國,歷經妖戰古路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王天罡仔細地听著,不時點頭。
良久,鄭重其事地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你做的好。」
「能活下來的確不容易啊……」
李長安朝四周看了看,這里只是一片最普通的山洞,「師公……這是哪兒啊?」
「積雷山。」王天罡找了塊青石坐下,「听說是牛魔族的聖地。」
「我當初留在妖國,走了大半個北靈妖國,最後來到了這里,最終得償所願。」
「意外之下得了牛魔族始祖牛魔大聖的傳承,這才解了化妖之患,也順利邁入武道三品之境。」
王天罡寥寥數語,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卻不少。
積雷山!
神話傳說中,牛魔王居住之所。
結果這里還真的有牛魔大聖的傳承。
另外,師公入三品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長安還未說話,王天罡卻抬手道,
「你先恢復武道真氣,長時間使用妖力,你身上的妖氣太濃,我擔心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李長安聞言也是悚然一驚,在妖族時間太長,他的確已經習慣了使用妖力。
哪怕最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也是東用妖力。
當下趕緊盤膝坐地,準備將武道內丹,從之前的逆轉,逐漸回歸正途。
然而,當他想要恢復武道真氣的時候卻發現,難度不是一般大。
逆轉的武道內丹,就像是一顆顆自行運轉的星辰。
尤其是武道穴竅互相貫通之後,形成的武道乾坤圖,更是在所有內丹之間形成了強大的場域。
之前,這場域無時無刻都在蘊養著肉身體魄,然而當他想要扭轉內丹旋轉方向時,卻成了莫大的阻礙。
體內涌動的紫晶妖力,也成為了巨大的阻力。
「果然……長時間維持逆轉,已然形成了慣性。」
李長安心中念頭閃過。
一旁的王天罡早有預料,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李長安全力運轉《大周天玄功》,光是讓內丹停止旋轉,都非常困難。
就像是阻止巨大的石球從山上滾落。
而後再一點一點,將內丹恢復到原本的旋轉軌跡上。
恢復武道真氣,整整花了整整一天時間。
體內的紫金妖力悄然散去,轉而變作了黑金色的武道真氣,逐漸佔據周身百骸。
識海之內,黑金色的武道真氣與白金色的文氣,在蒼生社稷鼎的淬煉下,灌入了烏金色的萬道法力之中。
文道星辰圖與武道星辰圖之間,竟然出現了之前從未有所的呼應。
有如一呼一吸之間的神秘聯系,仿佛變成了一個整體。
「這……才是文武融合的關鍵嗎?」
李長安身上純正的妖氣緩緩散去,轉而化作厚重如山岳般的精純真氣。
略顯妖異的面龐也稍稍恢復了之前的清秀之意,但長時間維持妖力,依然還是在臉上留下了部分妖異之態。
李長安睜開眼,長舒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
之前還沒察覺到,現在完全恢復了文武之道,身上竟舒坦輕松了許多。
「你在嘗試文武融合?」
王天罡一直在關注李長安的修行狀態,察覺到他剛剛身上文氣和真氣的呼應,見李長安清醒後,遂開口問道。
李長安點了點頭,「經歷了妖族一行,長安總覺得文武之間的界線,並沒有那麼深。」
「或許在遙遠的過去,人族並沒有文武之別也說不定?」
他把太昊關于太古人族的言論,稍稍透露了一點出來。
誰料,王天罡居然也贊同這樣的話,「的確有這種可能。」
「我在武道破入三品之後,就感覺似乎並不圓滿,或許等我文道也入三品,有機會嘗試文武融合。」
說著,他上前滿意地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笑道,「我只是沒想到,你小子僅僅如此迅速,這麼快就要跨入五品了。」
「幸虧讓我遇上了,要不然一直給你留的東西,可就沒那麼大作用了。」
李長安愣了一下,「師公,您留了什麼寶貝給我嗎?」
听李長安這麼問,王天罡也少見地露出得意之色,「這可的確是個寶貝。」
「你那師父沒武道天賦,用不上;但你恰好在入五品的時候可以用,而且是越早用越好。」
李長安面色有些古怪,「該不會是……可以洗練全身真氣的先天之物吧?」
王天罡詫異地看向李長安,「你怎麼知道?」
李長安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從獸皮寶袋里模出兩樣東西,「師公,我剛剛忘了跟您說,我在妖戰古路上,也得了些寶貝……」
「這是血海之花,在西烈妖國赫赫有名,估計您也听說過;這是我從芭蕉扇的青藤上扯下來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先天之物。」
王天罡得意的神色散去,咂咂嘴,場面有點尷尬。
李長安剛準備找補點什麼,就被王天罡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你小子,怎麼剛剛不說清楚?女乃女乃的,看師公我笑話是不是?」
李長安連忙陪笑道,「哪能啊?這不沒來得及嘛。」
「師公,您快讓我瞧瞧,到底是啥寶貝?」
王天罡在須彌寶囊中模了模,然後模出一個接近透明的翡翠玉瓶,「小心點,別動瓶蓋,等你要用的時候,直接吞進肚子里去。」
他解釋道,「這是我在積雷山入三品的時候,在積累山頂好不容易抓住的先天雷靈。」
「先天之物效用各不相同,這先天雷靈威能極大,用了它之後,你的武道真氣會擁有雷霆之力,修到深處,勾動天雷都輕而易舉。」
李長安一听,眼楮都亮了,「勾動天雷?這不跟替天行道一樣了嗎?」
「嗯……也可以這麼說。」王天罡面色有點古怪,「這個可以等你五品二轉的時候用。」
「至于你第一次洗練全身真氣,我建議你用血海之花。」
李長安有點奇怪,「這里面有什麼講究不成?」
王天罡指了指李長安手里的血海之花,「你如今處于文武融合的關鍵時候。」
「血海之花最大的好處,不是洗練真氣,而是可以讓服用者,體驗一次生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由生轉死,再由死轉生。」
「相當于給你一次無人經歷過的感悟,也許可以讓你從中悟出些什麼。」
李長安听了王天罡的話,心里頓時狂跳起來。
文武融合,現在已經快要變成他的執念了,明明近在眼前,卻永遠都是只差了一步。
如果真能在邁入五品之前,文武徹底融合,也許在晉升五品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畢竟一旦文武融合,到時候文道晉升一次,武道也要晉升一次。
這樣的晉升,將不再分開,而是全身三百六十五個穴竅一齊蛻變。
豈不是相當于連續晉升兩次?
不過這只是猜測,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眼下首要的就是文武能否徹底融合。
王天罡繼續說道,「你先服用一片花瓣,生死感悟只需要一片即可。」
「暫時不要急著晉升五品,先看能不能在六品的時候文武融合。」
「如果能融合,你邁入五品,很有可能會開創前所未有之局面。」
王天罡在妖族嘗試了諸多修行之法,更是在化妖的邊緣反復徘徊,在修行經驗上豐富無比。
就算是其他三品大儒,也遠不及他。
李長安有些緊張地點點頭,王天罡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
先文武融合,再嘗試晉升。
事不宜遲。
李長安把東西收好,小心翼翼取下一片血海之花的花瓣,在王天罡同樣緊張的注視下,放入口中。
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瞬間從口腔迸發,迅速席卷全身。
既有芳香清甜之感,卻又伴隨著苦澀之味。
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卻又奇妙的完美融合。
李長安頓時陷入了一片神秘的幻境之中。
環境中的他身處光明,正向黑暗墜落。
伴隨著墜落的過程,過往經歷的一切如同流光般,在腦海中閃過,而且身上的生機也在隨之變弱。
當他徹底跌入黑暗,一切皆是死寂,心靈被腐朽與枯寂籠罩,絕望在黑暗中盤旋。
無力卻又掙扎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黑暗中沉淪。
這一刻,李長安感覺自己好似變成了一塊生鐵,正一點一點銹蝕,最終在漫長的時光里,化作廢墟殘骸。
就像是……妖戰古路的迷霧世界里,那枯朽的一切。
當他有這個念頭的時候,眼前似乎又隱隱重現了光明,但並不真切。
曾經努力參悟,卻遲遲不得其門而入的法,慢慢照亮了他前方的黑暗。
由死轉生!
那些死靈亡者想要由死轉生,而他們的方法,就是祭壇!
他曾經,臨摹勾勒過祭壇上的秘紋!
李長安腦海瞬間清醒過來,心逐漸掙月兌枯寂與絕望的束縛,一股對生的渴望,一點點佔據了心頭。
……
王天罡坐在李長安身邊,為他護法,隨時都要出手將其喚醒。
血海之花會讓人經歷一次生死,但難保不會出什麼岔子。
他眼睜睜地看著李長安的生機一點點消失,然後又如枯木逢春,一點一滴的恢復。
這種焦急與緊張,當真折磨人。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但王天罡卻是度日如年。
一天、兩天……
李長安的生機恢復了不少,卻又遲遲不見蘇醒,反而身上的氣息變幻不定,復雜莫名。
從最開始來回變換,到後來的互相混雜,饒是王天罡都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在融合。
這是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
在現在這個文道時代,能一直堅持修煉武道的文士本就不多,更何況如修煉到如李長安這般地步的,更是絕無僅有。
李長安仿佛正在經歷死靈亡者積攢冥火的過程,祭壇上的神秘紋路徹底向他打開了大門。
只有真正的由死轉生者,才能勘破其中的奧秘。
隨著參悟不斷深入。
在他的識海中,原本涇渭分明的白金文氣和黑金真氣,突然開始異動起來。
懸浮在天空的文氣好似雲海一般不斷涌動,而後竟下起了文氣大雨。
而沉澱在底部的武道真氣則如沸騰一般,升起大片大片的「水汽」,匯入文氣雲海之中。
滯留在識海中央的萬道法力,也在這般獨特的文武交匯中,被一點點沖散開來。
整座識海都在轟隆隆運轉,恍若斗轉星移,滄海桑田。
文道星辰圖和武道乾坤圖的呼應越發緊密,二者的場域開始一點點踫撞,形成了全新的場域。
從外界來看,李長安安坐如山,但實際上,內里卻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百八十二顆文道穴竅內,一點點黑金色的武道真氣被文氣裹挾著流淌進來,逐漸漫過文道星辰。
另外一邊,一百八十二顆武道穴竅內,白金色的文氣也被武道真氣包裹著灌入其中,緩緩沁入武道內丹。
而萬道法力也被不斷稀釋,在文道穴竅和武道穴竅之間流轉。
……
整整九天過去,
李長安終于將祭壇上的秘紋徹底悟透。
「原來,這是陰陽轉生輪回之法……」
就在這悟透的當頭,識海中頓時仿佛有雷霆炸響。
文武交匯融合的最後關鍵一步,終于完全邁出。
識海中,再也沒有了白金色的文氣,黑金色的武道真氣也消失不見,烏金色的萬道法力同樣不見蹤影。
只剩下了一片灰蒙蒙的好似混沌迷霧一般的力量,在識海中流淌。
這灰色迷霧中,點點金輝如同星辰般若隱若現,明滅不定。
金色的蒼生社稷鼎,在迷霧中沉浮,上面的日月星辰,山岳大河越發清晰。
而在蒼生社稷鼎中,一顆通體灰色卻又點綴著若隱若現星輝的內丹,正緩緩旋轉。
文道星辰圖和武道乾坤圖徹底合為一體,同時將識海也囊括其中。
化作了李長安想象中,最圓滿的周天星辰圖。
不再有文武之分,二者徹底融為一體。
全身三百六十五顆穴竅之中,全都出現了一顆灰蒙蒙點綴星輝的內丹,如同大星滾動,威能深藏其中。
「陰陽轉生……生死輪回……文武融合……」
李長安心中升起一股感悟。
看著體內完全貫通的周天穴竅,以及全新的內丹與法力,頓覺心曠神怡,
「這才是圓滿契合《大周天玄法》的……周天星辰金丹和周天星辰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