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長安穩固修為之時,人族疆域,天降異象。
原本人族六國,氣運完全阻隔。
雖疆土之間,並無直接阻斷,但因為氣運阻隔,所以各國之間的流通並不算多。
可今天,橫亙在六國之間的氣運屏障,竟然緩緩散去。
高天之上,罡風呼嘯,雲層驟散。
很快,這股罡風便從高空落下,吹落人間,好似春風拂過,從最中間的周國,向四面八方散開。
東方與龍宮對峙的齊國,南方和巫族征戰不休的楚國,西方陳兵千萬時刻警惕佛土的秦國,以及北方與妖族硬踫硬的晉國與趙國。
這一陣風,好像把人間的生機都喚醒了。
六國之間的氣運屏障消散,普通人只感覺到了春風拂面。
但文士卻明顯感覺天地間的文氣,似乎變得更加濃郁了一些。
而更加強大的文士,則感受到了氣運的流轉。
仿佛一陣氣運風暴,在天地間激蕩。
這陣風暴遠超世人想象。
就像是原本六座互不相關的廣袤湖泊,這六個湖泊的深淺不盡相同。
如今,卻在同一時間貫通無阻。
六座湖泊之間的水流沖擊,可想而知。
而現在,六國之間原本不平衡的氣運,也在氣運屏障消散之後,開始了踫撞與交融。
人族本為一體,但從八百年前,便在聖廟的阻隔之下,將六國的氣運互相隔絕。
而今一朝匯聚,這樣的氣運沖擊,普通人還無法感知到,但在那些高層次的文士眼中,尤其是三品大儒眼中。
不啻于天地間翻過了一重又一重鋪天蓋地的氣運海嘯。
無數文士抬頭看天,目露思索之色。
實力再強一些的,更是面露驚駭,互相詢問。
晉國京城,四院一監聖地深處,一尊尊三品大儒都從潛修中睜開雙眼,抬頭看向高空。
「為何會如此?」
白鹿書院趙洪山趙賢公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沉思之色,還夾雜著淡淡的擔憂,
「多事之秋啊……」
在他身邊,安世堂以及其他十幾尊已經從文聖宮出來的三品大儒,陸續出現。
「此番變數,諸位可有何應對之策?」趙洪山將目光移向身邊的這些三品大儒。
安世堂的性子稍顯火爆些,長年累月的研究經文典籍,依舊無法磨滅這樣的脾性,
「哼,聖廟又出世了……每一次出世,人間都要少上一些東西。」
「也不知道聖廟這一次又看中了什麼。」
此話一出,在場眾賢公大儒頓時色變。
「安賢公……氣大傷身。」趙洪山開口安撫道,「聖廟乃人族聖地,承擔著人族傳承的重擔,萬不可隨意指摘。」
「聖廟降世,必定是人間又發生了什麼大事,你我還是要早做打算為好。」
「不錯……」其他賢公大儒紛紛點頭,
「聖廟做什麼,我們無權過問,只期望在此次變局中,我白鹿書院能始終屹立不倒,保住傳承。」
安世堂壓下對聖廟的不滿,開口道,「六國氣運屏障消失,短時間內,六國氣運會從高處流往低處。」
「但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六國之間的氣運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動。」
「之前只在一國之內論氣運,多少全在一個地方。」
「而今六國氣運互通,一旦他國爭去的氣運多了,國內氣運必然會減少。」
「此後的人族六國,必定要進入大爭之世了。」
有賢公大儒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六國互通,我等書院的優勢,恐怕會因此削減很多。」
「原本氣運鎖在一國之內,絕大部分由我四院一監把持。」
「現在六國氣運互通,其余五國的書院恐怕不會故步自封,向外擴張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之前爭的,是一國之氣運,而如今爭的,卻是六國氣運!」
「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我等一旦失去先機,恐怕……」
說到這里,在場眾人一個個都面露憂色。
「我白鹿書院文脈岌岌可危,要是其余五國的書院趁機來犯,原先興許能支撐二十年,現在恐怕連十年都撐不住。」
「若李長安還在,也許還有穩住文脈的機會,現在他卻不知所蹤,我等又該如何?」
說話間,不少賢公大儒,都把目光轉向了趙洪山。
趙洪山輕嘆一聲,「李長安如今肯定還活著,招魂之術依然無用,但至于在什麼地方,早已失去其蹤跡。」
「我們只能期望他回歸。」
一個不苟言笑的賢公說道,
「倒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這樣我等便可以為其招魂,蘇元傾的肉身保存完整,屆時你我再從文聖宮內請一塊二品文,五年之內必成三品。」
趙洪山搖搖頭,「此法只能是萬般無奈之下才能動用。陳賢公,此事你我還是盡量少提為好。」
「雖說這也是一條路,但畢竟有詛咒之意。」
「萬一不小心讓他听到了,恐對我等心生不滿……歸心為上。」
安世堂無奈攤開手,「問題是現在也找不到他!」
「別讓我找到到底是誰對他出手,否則我定要將其撕成碎片不可。」
「哼,還會有誰?」陳賢公冷哼一聲,「當初李長安進京,對誰有利害沖突?」
「戶部之內當真沒有叛徒?其余五部就會干看著?」
「朝廷六部雖說出自四院一監,但在其位謀其政,六部代表的是朝廷,天生與我等對抗。」
「他們未嘗沒有徹底月兌離我等之心。」
「李長安在朝廷之中並無官職,身上白鹿書院的烙印極深,一旦讓他在六部佔據高位,那些有月兌離之心的家伙,又豈會坐得住?」
此話已經完全把朝堂和四院一監的矛盾扯了出來,毫無顧忌。
所幸這里是在白鹿書院的建木之中,只有三品大儒,不會被旁人听去。
「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當初該查的也都暗地里查了一遍。」
「除了那個戶部郎中高濟先之外,也就查到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小卒。」
「就殺了一個高濟先,又能頂什麼用?」
「連環傳送陣,還一直傳送到妖族境內,沒有幾個三品大儒聯手,根本做不到。」
「如果說三院一監沒有出手,那還會是誰?整個晉國還有誰有這個實力?」
幾個賢公也被勾出了話頭,索性把話也挑明了。
「除了宗人府,不作他想!」
「噤聲……」宗人府三個字甫一說出口,趙洪山就阻止了他們繼續往下說。
「無妨,若要應對危機,宗人府怎麼也繞不過去。」安世堂說道。
「自宣武帝讓皇後執掌朝綱之後,宗人府並未退隱,反而一直都在為皇室子弟謀取利益。」
「恐怕如此變局之下,皇室宗人府,也不會袖手旁觀。」
「畢竟……這可是六國之氣運!」
「真要是有人能匯聚六國氣運,就算成不了聖,也足以位居一品,俯瞰天下。」
不少賢公亦在點頭。
「千年之前,天下無聖,自此人間陸續分裂出六國。」
「而今六國氣運重新匯聚,聖廟未嘗沒有強行成聖的想法。」
「我倒是覺得,不妨和另外三院一監稍作商議,此番變局,單單一家書院,很難有所建樹。」
「不妥!我看他們巴不得趁此機會,將我白鹿書院的文脈徹底斬斷。」
「與虎謀皮使不得。」
陳賢公神色間滿是肅然,
「如今還有時間,既然是千年未有之變局,我等自該放手一搏,興許可以給白鹿書院找到新的希望!」
此話一出,頓時就有幾個賢公贊同,
「不錯!大不了就是拼死一戰!」
「我白鹿書院尚有能戰者數十,文脈斷了,亦有最後以命相搏之勇!」
趙洪山眼見如此,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便以文聖宮之名義,召集白鹿書院所有文士,準備應對此次氣運變局。」
「可。」
「可。」
……
所有賢公大儒紛紛出言。
「六國氣運爭奪,首先便是文聖榜。」趙洪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六國氣運匯聚,文聖榜不久便會有所變化。」
「屆時文聖榜,將會是六國氣運爭鋒之首,此為氣運第一戰。」
「而後則是書畫榜、話本榜……其余諸榜,此為氣運第二戰。」
「以上聖榜之爭,當為重中之重!」
「此後,將會是六國之間的‘短兵相接’,各國文士前往他國,爭奪各地文昌碑,一步步蠶食他國氣運為己用。」
趙洪山說到這里頓了頓,
「除此以外,不排除有國家強行發動戰爭,爭搶更多領土,以此搶奪地方氣運。」
「不過在聖廟聖諭未有明示之前,應該只會陳兵列陣,直接發動戰爭,應該不可能,但也要為之做準備。」
……
一番分析之後,他說出了自己的布置,
「我欲擬定︰白鹿書院內,下至九品上至三品,所有文士全力整備詩文、書畫,話本,應對聖榜之爭!」
「至于外遣出征文士,可先做人員預備,待時機成熟,再出征他國。」
「諸位可有疑議?」
趙洪山環顧四周。
其余賢公大儒紛紛點頭,
「可。」
「可。」
……
白鹿書院出現的景象,嵩岳書院、萬松書院、象山書院以及國子監,也都是如此。
六國氣運互通之前,四院一監是一國氣運的最大受益者。
二者氣運互通,受到最大沖擊的,自然也是他們。
而對于國內的文士而言,在此等大勢之下,亦只能隨波逐流,盡力爭取。
御書房內,
獨孤曌放下了手中的筆,身上隨意披著的金絲雲衫拖曳在地面。
她不施粉黛,依舊明艷大氣,少了些許盛氣凌人的威嚴,多了些許如玉般的溫婉。
只是她的眼眸間,卻流淌著擔憂。
「國內未定,變局又生……」
與此同時,
皇宮深處,太廟之內,
一個身披紫金道袍的中年男子重新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從他身上走出,徑直跨入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