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天地間一片寂寥,耳畔唯有獵獵的風聲與長劍踫撞時發出的金戈喑啞聲。
劍鋒在茫茫風雪中更顯冷厲森寒。
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數十招。
各自心中皆是驚詫不已。
黑衣人沒有料到他今日要刺殺的這個姑娘,生長于深庭內院之中的官家小姐,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雲染亦是暗自心驚。
如今她的功力已經恢復了將近五成,竟只勉強與眼前這個黑衣人打了個平手。
而且,他分明未曾拼盡全力。
很顯然,這是個厲害角色,只怕找他要花不少銀子吧?這幕後之人還真是看重她的小命!
心中嘲諷,雲染卻不敢掉以輕心,轉眼間又是十幾個回合過去。
依然勝負未分。
趁著交手的間隙,雲染不禁仔細打量起那人。
寬大的黑色斗篷讓人看不透他的具體身形,只能確定他很高,是個男子。
一張駭人的鬼面具擋住了他的臉,就連眼楮都遮擋了幾分,只能看到一雙瞳仁淡如琉璃色,冷寂如冰湖,沒有半點溫度和感情。
還有他出手的招式,果決,狠厲,快如驚雷,沒有半點多余的路數,皆是殺招,招招致命!
專業殺手!
殺手榜上應該是排得上號的!
誰呢?
「閣下還真是敬業啊!大雪天的還出來殺人,想來是收了不少銀子吧?說出來讓我羨慕羨慕如何?」
「說起來,我還蠻好奇我的命值多少銀子呢!」
黑衣人似乎沒有料到雲染會突然說話,出手的招式微微頓了一瞬,雲染逮住機會,虛晃一招,劍鋒指向他咽喉。
在他揮劍去擋時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抓向他臉上的面具。
「讓我瞧瞧你長什麼樣啊!」
黑衣人發現她的意圖想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雲染死死地抓著他的面具用力一撕。
面具揭開的一瞬間雲染驀然一怔,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有片刻的恍神。
「是你!」
雪花漫天紛飛而下,落在他發上,縈繞在他周身,也飄落在他臉上。
那張臉,五官精致絕美如畫,眉如遠山,唇若櫻花,下巴微尖,恍若暗夜中的精靈王子。
許是常年戴著面具或隱于暗夜中,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在風雪中愈發顯得蒼白的近乎透明。
那雙眼楮像是世間最美的琉璃,可眼底卻一片死寂,幽冷的似萬年冰湖,沒有半點屬于人類的感情,也沒有半點生氣。
沒有半點猶豫,他一把奪回雲染手中的面具,與此同時一掌拍向她胸口。
雲染猛地驚醒過來,倉促間與他對了一掌,被那霸道凶悍的掌風震的手臂一麻,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後退去。
黑衣人直接舉起手中的長劍,劍鋒裹著風雪朝她直刺而來,直指心髒要害。
驀然,一只手臂攬住了雲染縴腰,一個輕旋帶著她避開了那呼嘯而來的長劍。
「沒事吧?」
一道關切的男音在耳邊響起,雲染轉頭看去,微微愣了一下,「雲墨?」
他此刻的模樣與西山相救那日的畫面一樣,一襲飄飄欲仙的白衣,玉冠束發,臉上帶著一張銀色面具。
雲染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時,黑衣人已經再次舉劍殺來,劍意森寒,更勝這漫天風雪。
南宮墨放開雲染,反手拔出腰間的佩劍,對上黑衣人。
方才那一掌不僅震的雲染手臂發麻,就連胸口都是一陣氣血翻涌。
雲染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更清楚他的內力有多深厚。
看著刀光劍影中的兩道身影,雲染忍不住喊了聲,「雲墨,你小心些。」
兩劍相撞,發出陣陣喑啞聲,有火花在劍尖上跳躍閃爍,風雪中分外耀眼。
雲墨偏頭看了雲染一眼,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太正經的笑意,「原來你這麼關心我啊!老實說,你是不是暗戀我?」
雲染︰「……」
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
雲染默默地轉了個身,背對著激戰中的兩人,席地而坐,運功調息。
身後,刀劍喑啞之聲不絕于耳,劍陣帶起的勁風與漫天風雪融為一體,寒意交織著殺意,席卷于天地間。
雲染心無旁騖催動內息在體內游走了一個小周天,原本翻涌的氣血漸漸平復下來,胸口那一陣沉悶的窒痛也緩緩消散了。
交戰中的兩人此刻勝負已分。
雲染睜開眼就看到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右手緊握劍柄,長劍插在地上,劍鋒深深沒入積雪之中。
他另一只手捂著胸口,有鮮血溢出他的指縫,染紅了他蒼白的手指,再順著手腕緩緩沒入他黑色的衣袖中。
他的臉色比之前更為蒼白,一抹嫣紅的血跡緩緩從嘴角流出。
可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半分痛苦之色,就連眉心都未動一下,就好像,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又或者,他的身體早已經習慣了各種疼痛。
南宮墨眸光森寒,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刺向黑衣人咽喉要害,殺意凌然。
眼看著黑衣人就要血濺當場,雲染急聲高呼,「別殺他!」
南宮墨一怔,猛地收住手中劍勢,黑眸微眯,不解的看向雲染,「要留活口?抓回去……審問?」
南宮墨想,應該是這樣的。
于是,他收起了長劍,朝黑衣人走去,似乎想活捉他。
黑衣人沉寂如死水的眸光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常年游走于刀尖上的人,如同暗夜下的一縷幽魂,生死只在一瞬間,隨時都會魂飛魄散。
他們知道太多組織的秘密,不允許叛逃,亦不允許被俘。所以,他們每個人的牙齒中都藏了一顆毒藥。
只要咬破,見血封喉。
在他正準備這麼做的時候,雲染忽然攔在了南宮墨面前,「雲墨,放他走。」
一語落地,南宮墨和黑衣人皆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雲染。
南宮墨緩緩眯起黑眸,眸中浮光掠影,神色幽暗難明。
他緊緊地盯著雲染的眼楮,嗓音格外低沉,似在壓抑著某種情緒,「為何?他要殺你,你卻要放了他?」
黑衣人也在看著雲染,他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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