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一)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歲嬌兒在花園小徑上跌跌撞撞的走著,江玉楓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後,腰間一枚竹佩和著穗子搖來晃去。江府的大少夫人,終年不見人影,對外只說是病了,實際上,不過是難登大雅之堂罷了。連孩子,也是將老夫人一手帶大的。

當年江薛兩家之事後,江玉楓名聲盡毀,又廢了一條腿,哪有好女兒肯嫁過來?江閎隨便塞了幾個女子在江玉楓房里,先生下孩子的,就給了個名分,堵住悠悠眾口。

江玉楓是怎樣的人?弱冠之前,濃艷場中試,紛紜境上過,紅顏說俏,百官贊才的楓葉玉郎。孰料最後的枕邊人,大字都不識一個。生出來的兒子,他也沒多喜歡。可毫無辦法,江家,總還是要往下走。

薛凌進來時,正瞧見這副場景,她也沒走門,在房梁上看著江玉楓跛著腳走路,覺得頗有意思,將那會順路買的倆包子啃完才跳下來。

江玉楓早知她來了,並未出聲,兩人來往俱是梁上君子,扯平了。听得人跳下來,把手頭兒子教給下人,方才慢悠悠走上台階來。

一道進了書房,江玉楓道︰「有了霍雲昇幫忙,薛少爺倒是清閑了」。陳王府的一舉一動盡在江府耳目,他不知皇宮里的彎彎繞子,卻猜到刺客一事,定是薛凌自導自演,目的就是強逼霍雲昇月兌不了手。不由得好心提醒道︰「此招雖好,太過驚險了,魏塱這個人,你沒打過交道。他心思多疑,萬一懷疑這是陳王府的手段,後果更糟。」

薛凌笑了笑,她與魏塱這個狗打交道,不是一兩回了,只是江玉楓不知道而已。若無魏忠這枚棋子,魏塱還真有可能這麼想,但是三人成虎,就不信那魏塱不上鉤。

就算真不上鉤,也無妨。魏塱防著陳王府又不是一兩天,能把霍家拖下水,反正不虧。

薛凌掃了一眼桌子道︰「次次來江府,都沒杯好茶喝,不過我是上門來求人辦事的,就就不怪你怠慢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來遞給江玉楓。紙上內容與給李阿牛的那份一般無二,都是魏忠妻兒的地址。

「不敢在外招搖,這是江府密室,能進的下人沒幾個,薛少爺你就多擔待點吧」。江玉楓接過紙條看了看,問︰「什麼人,何事。」

「明兒吧,找幾個人去院子里投些毒,動作大些,自有人來抓人,等人一來,就下死手,若有御林衛到,立馬走人,要走的干淨些」。薛凌扯過紙條,丟入旁邊爐灰里,臉上帶了殺氣。

下死手應該是不要緊的,魏塱的人,現在斷不會讓魏忠的妻兒死,所以一定能攔住。倆家的人打起來,李阿牛的御林衛很快就能到。巡城的兵不過就是仗著人多,很難抓的到真正的殺手,所以江府和魏塱的人都能跑掉。

若是,魏塱的人,沒攔住…

那就沒攔住,把魏忠妻兒之死栽贓到魏塱身上去。

薛凌又加了一句︰「如果失手了,我勸江少爺的人早死比較沒那麼受罪」。她跟魏忠毫無情義,又不是自己動手,心中毫無負擔。

「什麼人要這樣」。江玉楓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要去殺人,還是不要殺人。若是要殺,他大可以盡量不驚動任何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若是不要殺人,何故又要下死手。

「說來話長,干活兒不用問那麼清楚」。剛吃了倆包子,甚是口渴,薛凌抿了一下嘴唇道「我還是想喝碗茶,涼一些就更好了。」

江玉楓看著她變臉如翻書,剛剛還視人命如草芥,一轉眼,就如小兒撒嬌要糖,偏兩種面貌切換自如,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她?

這個人,是薛弋寒的兒子?

「你這般盯著我做什麼」?薛凌完全不知江玉楓在想什麼,她在平城想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心有良善,卻從不慈悲。七八歲和魯文安獵黃羊,那些和自己體型一般大的生物,噴出來的血又腥又熱,自己連眼楮都不會眨一下。對著魏熠下不了手,那是有幾分齊清猗的情分在。

魏忠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她先下手為強,沒準魏忠就能要了自己命,哪有什麼同情之理。

「我去叫人送壺茶來」。江玉楓到底沒多問,站起來要出門叫人。

薛凌將手肘放在桌子上,托著腦袋,突然又像起什麼似的在自己身上模來模去,掏出一小包粉末。

等江玉楓轉身回來,薛凌便笑著道︰「來來來,藥我都給你準備好了,見血封喉,天下無解。」

江玉楓將那壺茶推的遠了些,小心收起紙包。他以為,這薛凌縱回了京中,總也不過才拉了江府一家下水,畢竟齊世言的為人,京中沒幾個不知道。

這會突然覺得,自己怕是小瞧了薛凌許多。

「迎我過門的日子定在哪一天」?薛凌昨兒回齊府也沒問問齊世言,這會想起來,順道問了,省的回去看那張老臉晦氣。

「那可是你親弟弟」。江玉楓強調了一句,雖知兩人不可能真的洞房花燭,可這等不倫之事,光想想已經是十惡不赦,怎地薛凌渾不在意,到像是真的就要嫁給如意郎君。

「我知道啊,難不成我要嫁給你?我總得想辦法住到江府來。」

「給那位欽天監的大人塞了大把銀子,選了個最晚的時辰,且還有些日子熬,薛凌,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我想了兩三年,就想著這件事,想的不能再好了」。薛凌像是沒听出江玉楓語氣,毫不在意的隨口答。

江玉楓十分不待見薛凌這態度,他江家賭的是身家性命,行將打錯,萬劫不復。道︰「你想要什麼?」

又來了,薛凌不耐煩的想,這一家家的,不是問她是誰,就是問她想要什麼。她能想要什麼呢,江玉楓又不是不知當年之事,難不能還能以為自己子承父業,當個將軍,給魏塱那條狗守江山?

「我….」薛凌正要答,下人來送茶水,她又懶得答了,茶水果然溫溫的,她渴急了,一連喝了三四杯才停。

這幾天的日子真是安逸啊,喝完茶水,薛凌索性抬起腿將腳擱到了桌子上,那一雙精致的繡花履上還綴著顆好大的明珠,閃瞎了江玉楓的眼。

雙手抖了抖衣襟,薛凌道︰「我想要在齊府躲兩天清閑,江少爺幫我把陳王府盯緊點,那兒可住著你的異性手足。」

女子撢衣,大多是一手拿起沾灰處輕拍,而男子長衫,幾乎是雙手自上而下拂過。江玉楓看她如此行徑,確實是像從小為男慣了。

「話說你江家又想要什麼」?薛凌懶洋洋的問。

「我….」。江玉楓發現自己也無法回答。那些,權力,家族榮耀,家家都在爭奪,但是人人三緘其口,唯恐自己表現的不夠清高淡泊。

宮里那位都免不了這樣,不然,哪有今日陳王府一事?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包括剩下那幾位王爺,都可以消失的干干淨淨。

偏偏大家都是既要今日得利,還要萬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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