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十四)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晨間風大,申屠易在馬背上只看見薛凌嘴唇開合,模糊猜出她最後說的是人命之類的,想再問,薛凌已抖了韁繩,馬撒開蹄子跑了老遠。

他看少女背影轉瞬就只剩個輪廓,身上寬大袍子被風灌滿,一團灰撲撲的膨脹起來,很容易讓人想到腦滿肥腸。

可他去想初見薛凌,只覺精致的很。

是他在寧城時,錯認的皮嬌肉女敕小公子,也是在蘇狀元處,看著的玲瓏討喜嬌小姐。無論是哪個形象,好像都都無法跟薛弋寒的兒子聯系起來。直到他提韁繩,右手尾指處空空蕩蕩。

他伸手捂了捂懷里東西,還是搞不懂幾塊破皮子能做什麼事。可馬並不懂人在想什麼,它只感覺到背上的人在催著自己走。申屠易將衣襟拉的緊了些,防著途中東西掉出來了自個兒沒察覺。

薛凌是跟沈元州很像,分明是個女的,一繃緊了臉,居然跟個男的很像。還是薛宅里的小婦人討喜,他一想到含焉,嘴角都彎了些,只覺這一生總算有了個著落。以前都是去追尋,唯這次是在等待歸家。

李阿牛到底是醒了,在宮里躺了一天一夜,靈丹妙藥灌下去百十種,他一睜眼,滿屋子太醫宮娥瞬間圍上來喊蒼天開眼。

魏塱並沒能立馬出現,這個時間,他已整了衣冠坐在龍椅上听朝臣走馬觀花似的進言。倒沒听出個新鮮,風調雨順,秋高氣爽,找不出旁的說。值得嚼舌幾句的,無非就是霍家事。

先有人跳出來,雙手舉牒道︰「臣有本,蒙陛下聖恩,主宋滄一案,昨日新得證據,述此事皆為霍相一手炮制,陷害同僚,枉顧社稷。案卷口供皆詳錄于此,請陛下明鑒。」

太監小跑著接了來遞給魏塱,皇帝並未細看,只粗掃了兩眼,擱到一旁,又問︰「眾卿家還有何事要奏?」

朝臣相顧私語,又有人站出來道︰「霍相貴為百官之首,已有兩日未朝。昨日霍家滿門下獄,所犯何事,罪者何人。所謂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陛下為天下範,誅賞不可謬,豈能一言以蔽之?天子藏語,則江山水濁,水濁則魚困,請陛下三思。」

「何大人說的極是,霍相所犯何罪,昨日北門喧鬧是真是假,城內謠言四起,還請陛下明示,早作定論,以安民心。」

好像是回到了他初初登基的那一剎,魏塱看著殿堂上烏壓壓跪了一片,齊呼萬歲,後異口同聲,喊︰「陛下三思。」

唯一不同的,到底剩了幾個人,雖沒說話,卻沒跟著跪下去。

魏塱由得這些人跪了片刻,伸手將太監手上托盤里的信箋拿起在手上拍了兩拍,道︰「拿下去,給他們都瞧瞧,瞧的仔細些,來回換著瞧瞧,有什麼瞧不明白的,再來問朕。諸位都是梁之肱骨,起來說話。」

眾人喊了謝恩,依言起身,卻不敢抬頭,只看著太監腳尖到了自己面前,才高舉雙手去接。拿到手的,正是跟著霍雲昇人頭一起回來的那些血信。

怕不夠分,魏塱還貼心多描了幾封。

紅紙黑字將所有事情記載的清清楚楚,時間由遠及近。霍準覬覦西北兵權,妄圖連勾結鮮卑,陷害沈家。不料羯人稱臣,擾亂霍家計劃。

于是霍準便一手炮制了蘇凔一案,後又讓拓跋銑假意要與羯起戰,實則借此往寧城囤糧,意欲謀反。而霍雲昇名為養病,實則暗中與胡人一道前往寧城,以此向拓跋銑證明霍家誠意。

人皆冷汗涔涔,更有霍家旁系栽倒在地,高喊「陛下,臣被霍相所惑。」

魏塱一直閉口不言,殿內聲喧漸熄,直至噤若寒蟬。黃靖是一直站著的那個,他犯不著向魏塱表忠心,卻也不必隨大流跪著為霍家討個說法,更不用裝出一副聖人千古的模樣勸皇帝明言。

太監拿下來的信,有七八封都在他手里轉了一趟。上頭寫的樁樁件件,其實他都知道。不僅僅是他知道,站著的也沒誰不知道。

知道霍準不贊成跟羯通商,知道霍準在往寧城籌糧,也知道霍雲昇稱病。只要這些是明晃晃的事實,那其余他不知道的事也就板上釘釘。

若黃老爺子這會在朝,定然有的是膽子沖自己的外孫喊一句「有道是物證人證,請陛下允臣面見霍準,親自審問」。他為吏部主事人,便是天子也要讓三分去。

且不論霍準死沒死,霍家又如何,只要皇帝沒昭告天下霍準已伏誅,那就得先順著皇帝的路子當人還活著,先把主動權抓自己手里再說。

然黃靖躊蹴半天不敢張口,昨日太後往霍雲婉處一去,消息就傳回了黃家。可惜憑後人亂作一團,黃老爺子雙目緊閉,啥也听不見。

關鍵就在于,誰也不知道誰說的才是真的。昭淑太後並不完全相信霍雲婉的話,再傳回黃家,可信度又低了幾分。黃靖左思右想,仍不敢肯定霍準到底死了沒。

他恐信上所言皆是真,當年魏塱登基,背後污七糟八的他多少知道些。所以霍準想要謀反,不過是故伎重演,完全有可能。可惜魏塱棋高一著,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就不費吹灰拿下了霍準。

只他更恐信上所言大部分是假,也是當年魏塱登基,背後的污七糟八他多少知道些。所以魏塱想殺了霍準,不過是兔死狗烹,更加有可能。還是魏塱棋高一著,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不費吹灰就拿下了霍準。

但不管是那種情況,他都嚇的不輕。霍準手握重權,又兼兒子京中御林衛在身,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以至于他一時只顧著後怕皇帝雷霆手腕,倒忘了黃家跟這事兒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大大方方跳出來明哲保身就是,且管它真假是非。

偏他站在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給魏塱瞧在眼里,又是別有一番想法。所謂兒大不由母,登基這麼久,他難免與昭淑太後有些分歧。

偏太後與黃家互為依仗,與太後有分歧,那就是和黃家有分歧。對自己的母族,總有幾分情分在。縱是不喜,也還稱不上嫌惡。且黃家要的東西,就是點官祿權勢,忍一忍,多能過去。

直到雪娘子出宮一事,黃家表現出來的舉止,大大超出了魏塱預料。他不見得有多在意自己的親娘非要爭個太後的位置,想起這事兒,甚至還有幾分愧疚。人活一世,圖的就那些東西。

以往父皇三宮六院女人按夜換,哪個妃子心里頭不想要個鳳袍。為了自己的名聲好些,登基時硬是尊了一個死人為太後,做兒子的,說完全不在意也未免太狼心狗肺了點。便是感激之情,也是想把親娘放上去的。

可問題是,當初不讓尊淑妃為太後,那是她親爹黃老爺子的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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