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九十)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凔手上抓著羊毫未丟,若有似無的兩個字讓他心頭一震,先看了對面牆內,方才轉身過來。見是薛凌站著,笑著站起,彎腰躬身行了禮,嘴里喊的是︰「姐姐。」

薛凌上前抓起他胳膊,先將衣袖撩起老高,見一切無恙,長出了口氣,松了手坐到石凳上道︰「你還好吧。」

蘇遠蘅露出的那一小段手臂太過觸目驚心,她唯恐宋滄在獄中也曾被人欺壓。蘇凔卻不明所以,整了整袖沿,復坐下道︰「我一切安好,前幾日就要給姐姐報個平安,不想京中尋遍,皆不見姐姐人影。」

他似有些局促,停了片刻低頭避開薛凌目光道︰「姐姐是去了何處。」

于蘇凔而言,獄中日子其實還算得悠哉,當然他自身驚恐無法避免。然天子眼前的紅人與一介商賈的兒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且這位狀元爺下獄第一天,明里暗里傳話的人就來了好幾撥。

那意思,皇帝如今鐵定是不信他欽點的新貴上任不足半年就敢如此膽大妄為,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這人能落到大獄里面,無非是因為上頭神仙掐架罷了,你們一個個捧著碗吃飯的,能猜的透誰輸誰贏?

且拿腦袋上所有的孔當眼楮使,牢實盯著就夠了,另一邊好吃好喝養著,真兒個這大梁要姓霍了,那也就是到頭了給人家一刀,輪的到你們底下人折磨?

薛凌倒也知道宋滄能否出獄就看霍家與魏塱誰輸誰贏,只她一听到這件事,除了暗罵兩聲宋滄蠢的可憐,別的時日里就急急趕著去處理霍家與江府之時,少有閑下來的功夫去擔憂宋滄與蘇遠蘅二人在牢里處境。

她確然對蘇遠蘅無太多掛念,但也並非是表現出來那般恨的牙癢癢。想著終歸當初霍雲婉開了口要保著蘇凔,另還有江沈兩家盯著,魏塱一時半會也不會拿宋滄怎樣。

蘇遠蘅既是跟宋滄為著同一事下獄,宋滄既是能過的舒心自在,蘇遠蘅該也不至于當真就死在里頭,不料看見蘇遠蘅身上傷,才知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難免見了宋滄也有所心急。

听見宋滄說好,語氣也算正常。薛凌又上下打量了一陣,看著似乎只是人消瘦了些。莫名其妙的,她覺著有些酸楚,輕聲道︰「沒人為難你吧。」

蘇凔久久不見薛凌答話,早已抬了頭,又听得她這般問,趕緊道︰「姐姐不必掛懷,我一切都好,獄中有人照料。倒是姐姐去了哪,看模樣,似乎近日艱辛。」

薛凌多少放下心來,堆了些笑容在臉上道︰「無事,我出了趟遠門,趕回來尚未休息,听江府說你已經官復原職,惦記著你就過來瞧瞧。」

她到底還有些不滿,又輕斥道︰「這種事,怎不跟我商議一下。薛宋一案在朝中是禁忌,你倒好,鬧的風風雨雨。」

宋滄這時才將手中筆擱了下來,輕頷首有賠罪之意,道︰「原是要與姐姐商量,但姐姐近兩月似乎一直不在京中。我也還未曾如何,只在庫里取了些陳年案卷而已,不料這等小事,都被告知了霍相。他如此緊張想必當年之事」

「休得再提」,薛凌生硬打斷宋滄道︰「再不要于魏塱面前說起薛宋往事,你沒與任何人透露過你姓宋罷。」

「未曾」,宋滄答了話,又急切道︰「姐姐,皇帝是相信宋家的。我之所以如此,正是多日前陛下暗喻,要我放手去查,他亦對霍家疑心多時。如今霍準伏誅,重查薛宋一案正當時,姐姐何故反要我緘口?」

薛凌眯了眼,反問道︰「魏塱要你去查的薛宋案?」

霍雲婉曾含糊提起,宋滄在朝中能輕易的拿到塵封案卷,多半是背後有人支持。沈家在京中文官少,不會有這麼大能耐讓他通行無阻。

黃家能耐倒是有了,但那家老頭就剩一口氣吊著,求命還來不及,誰有功夫參合這破事。霍家不必說,剩下的是誰霍雲婉當時只笑的嫵媚,沒有明說。

薛凌當即就猜是魏塱,這蠢狗定是拿宋滄查案當個幌子,去嚇唬霍家。然這個緣由對她後事影響不大,那時也就是默默在心里頭罵了兩聲,現宋滄親口說出來,才格外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什麼狗東西,若無她與霍家事,以魏塱此時的能力,未必就能將霍家搬倒。如果霍家不倒,是不是意味著宋滄就要死在獄中?

答案顯而易見,皇帝步步緊逼,霍家正愁找不到什麼事情給眾人來個下馬威,必然不惜一切手段殺了宋滄震懾朝臣。你皇帝扶起來的人,我霍準想殺就殺。

而魏塱大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要贏,他早早做了打算讓宋滄將薛宋案扣在霍準頭上,成與不成都行。成了是賺,不成,這買賣也不賠。

但凡有人說相國是賊,即便無人信,卻也多的是人防著。有朝一日丟東西了,第一個懷疑的也是他。

欲善其事,不就得徐徐圖之麼。

薛凌冷道︰「皇帝拿你當棋子罷了,當年之事魏塱連手拓跋銑,勾結黃霍兩家,沈元州事後得利。這滿朝文武,沒一個好東西。我與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有人證物證,你爹的絕筆信,我還好好收著。」

她頓了頓,忽而放低了聲調,嘆道︰「宋將軍極好的我離開平城那天,他還想攔著我。」

她少有喊過宋柏將軍,伯伯也不得稱呼過幾次。又豈止宋柏想攔,她離開平城那天,好像還有許多人叫著自己留校。

可她那時听得,都是些半真半假的玩笑,仿若是十幾年歲月里無甚差別的打招呼,說著︰「小少爺,京中無聊的很,不若留在此地與我們快活些。」

可她拉著魯文安跑的飛快,一去不回頭,所以再沒幾個快活的時候。

宋柏又抓了那只羊毫,盯著薛凌半晌才道︰「怎會如此陛下不是與我如此說而今」

「而今怎樣休管,魏塱可曾問你為何要查薛宋一案,你又是如何作答?」

「下獄之前不曾問起,出獄之後倒是」

薛凌急道︰「你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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