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禾的聲音之中不帶幾分感情。
冷的嚇人。
「我且問你們二人,可曾媒妁之言,父母之約?」
「我問你們,你們可有互換婚信,上報官府文書?」
當然沒有!
若是真的上報了官府文書。
一個失憶青年的消息早就瞞不住了!
慕家和李家兩家都是大家,其合力尋一人,其力度之大,本就厲害。
宋玉柔明明嘴里劇痛,滿腔怨恨,听了這些話卻是眼神閃躲。
她本就是怕有人尋身側的神仙郎君,成其好事也未嘗沒有蓄意勾引的意味。
李少言更是面色煞白。
他飽讀詩書,當然听清楚了裴夕禾的言下之意。
無媒苟合,空負君子之名。
干的難道不是男盜女娼之事?
裴夕禾哪里罵錯了?
「你說你丟了記憶,所以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我問你可會吃飯穿衣,可會手拿碗筷?」
「人的本能如何能忘?」
「她蓄意勾引還是陰差陽錯我都不在意。」
眼神之中似乎屬于慕月溪的情緒呼之欲出。
「可是你飽月復詩書十幾年,莫非君子品行半點未成?」
「愛一人,娶一人,不該稟明父母,明媒正娶?」
「還是你李少言偏愛這珠胎暗結,偷情戲碼。」
「我不是!」
他大聲否認。
若是,他的名聲就全毀了。
被說入仕途,將來的路,只怕都是盡數斷絕,活在旁人的指責之中。
裴夕禾不停歇。
慕月溪的情緒在影響著她。
她的情愛讓裴夕禾生出了難以抑制的怒火。
「你就是!」
「若是真愛這所謂的宋姑娘,你不該稟明父母,和我互退了信物,解除婚約,娶她為妻?」
此言一落。
李少言愣在了當場,李長堰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被士兵堵上了嘴。
李少言很快回神。
「可我愛的是你啊!為什麼,為什麼月溪你就不能理解我呢?」
裴夕禾沒有再去壓抑自己的怒氣,自己上前,給了他一巴掌。
「你算什麼東西!」
「我乃是慕家嫡女,皇室郡主,你卻膽敢在娶我之日納良妾?」
「你配嗎!」
以愛為名,逼迫她妥協的手段把柄罷了!
在她和宋玉柔之中搖擺不定。
明知慕月溪渴慕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是仗著她的情深傷她。
真愛宋玉柔就該力排眾議,頂住壓力和議論,給他的救命恩人宋玉柔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可是他眼底的錯愕,分明顯示著自恢復記憶後從未想過如此。
如此她就更想嘲笑慕月溪了。
瞧見了吧。
他這是潛意識里面就明白宋玉柔一個山間女子怎麼能成為他的正妻。
瞧她不起。
而他卻又義正言辭,口口聲稱要她體諒接納宋玉柔。
說到底。
他最愛的是他自己。
仗著愛去站在慕月溪的傷口上繼續放肆。
若無裴夕禾的意識主宰。
慕月溪幾番糾結,深陷情海,說不定就真的如了他的意。
良妾雙胎懷孕,喜得麟兒或是千金。
正妻容顏家世一樣不缺,得到身為首輔父親,將軍岳丈的助力。
從此無論是文官一派還是武官一派都是如魚得水。
一旦登上仕途便是平步青雲。
好事情都給他佔完了。
他也配!
她目光轉向了李長堰。
「李大人,不,今天之後,恐怕你也不是所謂的大人了。」
李長堰眼中無比驚駭。
「李伯父,你這些年做過的一些事情雖小,可是積累下來能有怎麼樣的作用你自己最清楚。」
她揚唇笑了起來。
顏色無雙。
第一次在這里露出了真切的笑。
「你為官二十多年,前幾年清廉為政,然後升官到京城,開始了左右逢迎。」
「難免沾了一身的污臭。」
「我今日前來已經將你好兒子和這姑娘的事情宣揚得滿城皆知。」
「無媒苟合,不循祖制,你既然是文官,自然知道這些言官會如何參你一本。」
「只怕如今,已經奏明了聖上了吧。」
她笑得越發璀璨奪目起來。
像是被擦拭干淨灰塵的明珠,讓人移不開眼楮。
慕月溪的痴情名聲早就已經傳遍京城。
多少人在笑話她,可同樣更多人在敬佩她的痴情和從一而終。
即便明知未婚夫婿恐怕無望歸來,也是直接絕了多少人再上門提親的心思。
日夜為了李少言祈禱,渴望他平安歸來。
如今歸來了。
郎君攜嬌妾,痴情空錯付。
這股輿論,一下子就在京城之中爆炸開來。
言官也正是看準了這股輿論風向。
要知道,這朝堂之上,可並非是李長堰為首的一派。
雖然平時看上去和睦融融。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能夠踩上一腳。
李少言背叛了慕月溪,慕沖自然不會再幫助李家。
把李長堰扳倒了,能產生多少的機會?
「所以我們幫了你一把,這些年來你所做的事情我們都整理好了。」
「我想我們缺漏的東西,應該不少人會幫上一把吧。」
牆倒眾人推!
真的落難了,周圍的一個個怎麼會放過他?
甚至連當年他幼時穿了什麼褲衩都能扒出來。
李長堰眼神一暗。
往日彼此權衡。
你有我的把柄,我有你的把柄。
這才相安無事。
可是落井下石,將人徹底打落谷底。
這還怕他反咬一口嗎?
他面如死灰,以他的見識,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已經可以預想到了。
而李少言也是雙眸睜大,驚恐萬分。
看吧,他其實也是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所做的納良妾的決定有多錯。
只是沒痛在他的身上,讓慕月溪承受罷了。
他背上挨了一鞭子,宋玉柔還捂著嘴在他的懷里。
可是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是李長堰精心培養出來的,到底怎麼回事,稍加思索就已經想明白了。
心中的焦急難以掩蓋。
甚至直接把身旁的宋玉柔推開了。
行動遲緩地走到裴夕禾身邊。
每走一步,背上的傷口就疼上一次。
直直跪在了她的面前。
「溪兒,我,是我錯了。」
「我求你。」
一切都還有挽回之機。
若是慕沖願意傾力相幫。
若是他們進宮,慕月溪幫忙周轉,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求。
昔日相知相戀的少年郎,終究是說了求這個字。
這是他意識到了,承認了自己的卑劣,自己的自私。
慕月溪的意識一下子就愣住了。
許久。
「我是不是很傻。」
裴夕禾感受著她的情意似乎在快速消散著,執念在被消解。
唇角一笑。
一腳踢飛了李少言。
「李少言,我告訴你,辜負了我慕月溪的情意,就別想什麼各自安好。」
「我要我金尊玉貴。」
「而你,一輩子卑賤如泥!」
周遭的環境都破碎開去。
一股意識從她的體內被抽離。
是慕月溪。
她良久才說道。
「堅守自我,才能無懼情愛遮眼。」
「謝謝你。」
周圍一切迷霧盡數散去了,感知恢復。
裴夕禾周身靈氣重新浮現。
飛速地增長著。
砰的一聲。
築基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