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  胡笳

作者︰湛兮若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好,好。」姬胡點點頭,內心很是感動︰「你若盡心盡力,孤大大有賞。」

東兒這才抬頭,直視著少年天子︰「陛下,奴婢身處深宮,無所求。只盼望陛下能照拂我家中幼弟便好,奴婢死而無憾了.

「孤答應你。」姬胡不假思索答道。

晚霞似火,沉沉暮靄中的棫北關塞吹起了悠揚的晚號。

垛口士兵的喝城聲長長回蕩于荒原之上︰「落日關城嘍,行人車馬最後進出——」

隨著晚號聲喝城聲,絡繹不絕的車馬行人滿載滿馱,猶如一道色彩斑斕的大河,匆匆流出高大的石條門洞——

「關門將落!未出城者留宿,雞鳴開關!」呼喝之間,懸吊的石門開始軋軋落下。正在此時,一騎黃驃馬絕塵而來,高聲嚷道︰「且慢關門,我等要出關!」

城頭一位帶劍都尉連連揮手,高聲大喊︰「閉關有時,此乃規矩!你若不讓開,守軍得執法判罪!」

見黃驃馬依舊不肯相讓,懸在半空的石門無法放下。都尉怒了,一揮手,城頭淒厲的牛角號短促三響,立即便聞關外號聲遙相呼應。誰都知道,王師馬隊就要開來了。

正在此時,一輛四馬軺車激蕩著塵煙從南面如飛而來,殘陽下可見軺車金光閃耀,分明不是尋常官車。隨著煙塵激蕩,遙遙傳來一聲尖亮的長呼︰「王車出關,且莫關城——!」

城頭都尉一揮手連聲斷喝︰「城門吊起!行人閃開!王車放行!」

片刻之間,四馬軺車沖到城下,在黃驃騎士的導引下隆隆駛出關門。

軺車堪堪駛出關門,一個模約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散著長發,悠悠然從軺車中坐起,打著呵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黃驃騎士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搶白道︰「屠格你可真行啊!這麼顛簸也能鼾聲如雷?周人沒哪個有你這般好本事的!」

屠格爽朗大笑了一聲︰「哈哈,多友大哥!這你還不知道嗎?咱們戎人和周人不一樣,打小就是馬背上長大的,還沒學會走路呢,便先學會了騎馬。咱們獫狁有多少牧民,就有多少騎兵!可惜——」他不無蒼涼地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可惜,我這條腿怕是再也上不了馬了!」

擅長弓馬騎射之道的姬多友如何能不懂他的落寞與遺憾?忙勸慰道︰「屠格,莫要做小女兒之嘆!便是騎不了馬,你也有許多事可干!難道非得在馬上才能指揮騎兵作戰嗎?」

屠格搖搖頭︰「多友大哥,別人不知道,你卻是在隗戎草原生活過數年的,難道不明白嗎?在草原部族,上不得馬的男人,便同廢物一般。只怕我回到獫狁,迎接我的只會是白眼和指點,我——我真不明白,父王為什麼要救我回去?」

「別胡說,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親兒的?」姬多友嘴上這麼說,心里卻無限酸楚。不管怎麼說,敖興卻是一個好父親,愛自己的兒子。可自己那位生父——唉!怎麼又想他做什麼?他搖搖頭,將這個念頭狠狠拋開。

屠格顯然也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多友大哥,你怎麼知道出了棫北關便會有人來接我的?」

「很簡單,這里是離獫狁王庭最近的關塞。方才出關之時,那麼鬧哄,定然有人看見王車和王子本人了。」

「我說大哥你為什麼那麼著急趕路?非要上前頭阻止關將閉門,原來是故意的。」屠格一臉的恍然大悟,感嘆道︰「難怪草原上人都說周人心思曲曲彎彎,有一百個心眼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你小子,是夸我呢?還是貶我呢?」姬多友假作嗔怒道。

說話間,忽然遠處塵土飛揚,一支上百人的騎兵馬隊正奔向軺車。多友一指道︰「屠格,你看,接你的人來了!」

說話間,馬隊已趕到跟前,全都是清一色的蒙面射雕者。為首一人身形有些熟悉,一開口道︰「王城司馬大人親自護送我家王子,不勝感激之至!」

「是你?」姬多友眯縫著眼楮︰「你不就是橋陵那位嗎?為何你家主子沒來?」

「右相大人與大王于王帳設宴,為王子接風洗塵。」射雕者一揮手,已有幾個騎士上前將屠格扶下了軺車。

多友見他們要走,急急制止道︰「慢著!屠格王子已交還給你們,疫方呢?」

射雕者還未答話,屠格上前一步道︰「多友大哥,其時疫方我早就交給你了。」

「什麼?」姬多友大驚︰「什麼時候?」

「就在你跟著召公來我幽禁之處的時候,我已親手將疫方交托于你。」

「你是說那個胡笳?」

「是的,」屠格答曰︰「這胡笳是父王在漆之戰前交給我的,當時他說過,銅弩重寶利器,卻只會殺戮;而胡笳不值一錢,卻足可以救人性命。父王說過,別看這小小玩意,卻比當初的‘犯來者’還要珍貴幾分哪——」

「這——」姬多友慌了神,心道若是自己早就拿了這珍貴的疫方在手上,這麼久都渾身無覺,白白看著許多性命死于宮中,這可真是造大孽了!他趕緊下馬將渾身模了個遍,竟沒找到那個胡笳。

「怎麼?那胡笳大哥沒帶在身邊嗎?」屠格語中帶有幾分失望之意,頗覺自己如此珍貴的贈物對方竟渾不放在心上。

「哎呀!」多友猛地一拍腦門,大呼道︰「原是放在區廬我自己的榻下床褥內了,這幾日都沒去理會它!這下可怎麼好?」他抬眼嗔怪地瞪了屠格一眼︰「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何現在才說?」

屠格瞟了一眼身後的射雕者,面露為難之色︰「當日召國公在場,小弟亦有諸般為難之處,還望大哥海涵——」

話未明說,姬多友何等聰敏,早已領會到了屠格的言外之意。他身為敵國人質,手握如此重要的籌碼,怎可輕示于人?能將這胡笳交付自己之手,已是無上的信任了,自己又怎能如此苛求呢?

想到此處,多友頓覺內疚不已,連連抱拳謝道︰「友得兄弟如此信重,已是受寵若驚,遑論其他?兄弟慢行,他日相逢,愚兄定會報答此番贈方之深恩!」

「大哥保重!」一行人勒轉馬頭欲行時,屠格忽然轉頭,目光閃爍,腳步遲疑。

多友知他還有話未說完,上前問道︰「兄弟還有何言吩咐?」

屠格一拱手道︰「此去經年,不知何時再有相遇之期。愚弟有一言相囑!」

「你我兄弟,但講無妨!」

「兄長為人曠放,不拘小節,不知折節侍人為何物。如今,又于鼠蠱一事牽涉過深,倘有一日不容于這大周廟堂,只要有我屠格在,獫狁王庭的大門永遠為大哥敞開著!」

擲地有聲,雖然多友覺得此言有些多余,但仍然不免感動莫名,動容道︰「友記下了,兄弟保重!」

話音落處,屠格已被一名射雕者扶上了一輛戎輅,為首的蒙面者馬鞭一指,大聲說道︰「走吧!」上百名騎士揚鞭而起,頭也不回地去了。

多友望著那一溜滾滾而去的煙塵,心中十分不舍,眼圈竟止不住地紅了。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他得盡快趕回鎬京,拿到那個胡笳,晚了就來不及了。

「來人!」他命令王車馭手︰「將馬套解下,勻一匹駕馬給我以作備用!」

召公府內書房,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向召伯虎匯報些什麼。門外的僕役都被清退到三丈外,內書房的門外,還有密叔親自值守。僕役們訓練有素,明白此種情形,定是相爺有機密要事,都不敢大聲喘氣。

室內密閉,但有冰盆散出的絲絲冷氣,並不覺得如何悶熱。少年眉目英朗,舉手投足間透出一份利落與灑月兌。

「伯顏,都調查清楚了麼?」

「稟相爺,都已查清。鄂侯馭方入京時並未投宿驛館,而是居于城中一高檔商社,名曰‘來鳳居’。店主綽號商子,實名猗恭,從中原成周地方而來,在此經營商社已有三年。他在鎬京除了‘來鳳居’,還有一家酒肆,設有鳳鳴台,常有游學士子于台上公開論辯,十分知名。」

「鳳鳴台?」召伯虎在腦中搜索著這個名字,忽地一轉身,一個膚色黝黑的頎長身影映入腦海——榮夷?這難道是巧合?

伯顏見他神情有異,輕喚了一聲︰「相爺?目下該怎麼辦?要不要把這個猗恭押過來審問?」

「審問?」召伯虎苦笑一聲︰「人家一個守法商賈,什麼都沒做,又沒觸犯《周禮》,憑什麼抓他?派人盯緊他,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出入商社與那家酒肆。去吧!」

伯顏應聲而去,召伯虎緩緩坐于案後,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他早就疑惑,若是鼠蠱之事的確乃鄂姞與獫狁私通設謀,那麼一個深宮中的女人,一個遠在南方荊漢之地的鄂國,又是怎麼和遠在漠北的獫狁王庭搭上關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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