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  危情

作者︰湛兮若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厚重的帷帳外,須發皆白的老太醫將兩根手指從絲帛上挪開,憂心忡忡地留下一句︰「異邪入體,脈象懸浮。老奴需回太醫署與眾同僚商議後才能開出方子,請娘娘稍待。」便逃也似的離開這座被驚惶所籠罩著的宮殿。

多友一直守候在殿門外,能清楚听見里頭的動靜,看著老太醫遠去的背影,他無奈地長吁一口氣。正要抬腳離去,卻被叔妘叫住了︰「司馬大人,娘娘喚您進殿。」

多友一怔,此事似有些逾矩,但他委實牽掛鄂姞的病情,不由自主地邁進了門檻。

春日的微風穿堂而過,撲在珠簾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襯得殿內更是幽靜。多友沖著簾內跪拜行禮︰「臣姬多友見過娘娘,望娘娘早日玉體痊愈,則我大周幸甚,大王幸甚!」

簾內發出幽幽一聲長嘆︰「這話怕是說反了,也罷!司馬大人身上的鞭傷可痊愈了?」

多友一愣,心中驀地涌過一股暖流︰「多謝娘娘掛懷,本就是皮外傷,無甚要緊的。雖說那二十鞭子挨得確實冤枉,但娘娘本是好意,以此換取流言平息。臣所得遠遠大于所失。一直沒有機會向娘娘謝恩,娘娘的情,臣心里知道。」

鄂姞似有些詫異︰「你——竟然懂得?唉,我那繼子,人小鬼大,為人剛愎而凌厲,他忌憚我,我也是不得不防啊!」

听她語中不盡淒涼之意,多友听得心塞,忍不住追問道︰「娘娘,臣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但問無妨。」

「娘娘,萱寧宮中鼠患成災,還有這兩日的疫病,是否——與當日那三個儺師有關?」多友遲疑地問道。

鄂姞的身形隱在珠簾之中,影影綽綽的,她慢慢地坐起身,叔妘想要過去扶她,卻被她揮手斥去︰「你就在原地候著,誰也不要過來,我這病厲害著呢——把窗子和門都打開,讓風吹著——叔妘你到門外候著,任誰也不許靠近,我不想有人打擾。」

眼見左近無人,鄂姞這才開口︰「姬多友,你之為人鋒芒畢露,卓然不群,有如野馬一般,風華絕世又難以駕馭,從不肯馴馴順順做人手中之器具——如此這般,怎能在這污濁的朝堂獨善其身?你太聰明了,需知難得糊涂,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娘娘所講,臣何嘗不明白?」多友忍不住駁斥道︰「但臣方才眼看那個小內侍死前的慘狀,實在不敢贅言。前幾日還活蹦亂跳捉著老鼠,這才幾天,便全身黑斑腫脹,內髒灼燒而死,臣委實不能想象若娘娘得了這病,結果會怎樣?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果與那三個儺師有關,臣遍尋獫狁草原,也要為娘娘找得對癥之方。」

鄂姞仿佛有些不知所措,隔著珠簾,多友看見她的雙肩一抖一抖,囁嚅著問道︰「娘娘,您哭了麼?」

鄂姞良久才平息心緒︰「你怎知那幾個儺師是獫狁人?莫非你能掐會算?」

「非也。臣在社火那夜出宮,曾于長街上與其中一人交過手,從衣飾習俗上看應是來自獫狁,而非荊漢。這只是臣的推測,不想娘娘坦白告知,臣慚愧。」

隔著珠簾,多友看不到鄂姞臉上的表情,只覺她陡然坐直了身子,顯見是吃了一驚。半晌,她才重新躺下,淡淡地說道︰「子良司馬,你太聰明了。聰明當然好,但太聰明了就並非好事。尤其是——你的聰明還處處顯露出來。人家表面上對你又敬又怕,暗地里卻會小心翼翼地提防你,處心積慮地對付你。一個人要是成了眾矢之的,不論多高的本事也應付不來。你記住我這句話,若是你能收斂鋒芒,磨平梭角,他日必為軍鋒之冠,誰也比不上你。若是你凡事都要辨個清楚明白,不願屈就權貴,不肯受人擺布,那結果就難說了——」

「多謝娘娘提點,友謹記在心。」多友抬頭道︰「娘娘還沒告訴我,為何要請那幾個獫狁假儺師進宮,娘娘是否早就知道他們與萱寧宮鼠患有關?」

「看來司馬大人還是沒听懂本宮的話。」鄂姞一聲冷笑︰「此事深不可測,非汝所能窺視。行了,我累了,司馬大人退下吧。」

「娘娘,」姬多友急了︰「這病非同小可,娘娘不肯告知在下,是不相信在下,還是被人所脅迫?娘娘不可把自己的性命等閑視之啊——」

「夠了!」鄂姞怒斥道︰「我的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你是何人?憑什麼插手本宮之事?退下!」

多友無奈遠去,叔妘悄無聲息地走近,訕笑著上前︰「娘娘,此人已窺知端倪,若讓他這般離去,事必有泄。趁他還未走遠,不如——」

鄂姞冷冷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也來管我的事?」

叔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強忍著,說道︰「您是娘娘,是太後,您要見誰,說些什麼,我一個做奴才的,自然管不著——不過,奴婢仍要給娘娘提個醒,您千萬別忘了鄂侯送您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麼?不管您想不想听,奴婢都得勸您一句,若不顧著私情,壞了母國的大事,我們可就——」

鄂姞眼光一寒,猛然回手,重重打了叔妘一記耳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敢這麼和我說話?我和誰有私情了?你哪只眼楮看到了?說我壞了大事?好啊,我不得先王寵,不得新王敬,連你這樣的奴婢也敢在我頭上指手畫腳作威作福了——好好好,枉我還處處保全你,看來不必了!」

她伸出手來上下擺弄著,手背上一個鮮紅的鼠咬痕觸目驚心,叔妘頓時癱軟在地,心中一片冰涼。只听見鄂姞的聲音依舊在說著︰「反正我死了,依例你也得殉葬的,與其等到那時候,不如現在隨我去了吧!怎麼,不甘心?」

叔妘低下頭,捂著被抽得通紅的右臉,悄沒聲地跪了,說道︰「娘娘息怒,奴婢自入宮始,這條命便不是自己的了,娘娘想拿去,就盡管拿去好了。只要是對鄂侯好,奴婢就是被寸寸凌遲,亦是甘心的。」

鄂姞悠然長嘆道︰「這般死心塌地,看來我哥哥沒少在你身上下功夫。也罷,我做事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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