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一  餞別

作者︰湛兮若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莫要如此灰心,成周八師拱衛東都與中原,干系重大,非月復心之人不可用。子良莫要多心了。」召伯虎這樣勸著。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周公定前兩日已離開鎬京前往曲阜調停去了,可他並沒覺得心里輕松多少。三王子的新嬤嬤,身邊的年輕舍人伯顏,特別是姬胡新倚重的侍講榮夷——林林總總,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精心織就的蛛網當中,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又看不見模不著。是誰?是誰織就的這張網?是周公定?還是那個神機莫測的榮夷?

眼見席間的氛圍陷入凝滯,身為主人的弗父何坐不住了,岔開話題道︰「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子良兄不如不要上岸了,待天明與我同舟直入渭水,徑沿大河前往雒邑,如何?」

多友一愣︰「怎麼?子何兄明日便要啟程了麼?」

弗父何朗聲大笑,滿面都是即將歸家的喜悅之情︰「對呀,我的全部行李家當都已搬上船,子良需要天亮回府收拾行裝麼?」

「嗨——」姬多友滿不在乎地一揮手︰「我哪里有什麼行裝?就一匹馬在岸上放著,反正也不打算騎了,就煩請子穆帶回去吧。天大地大,身無牽掛,說走就走。行,待天亮送子穆上岸,我便借子何兄的蘭舟順風而下了!」

「怎麼?你們兩個這就要走了麼?」召伯虎顯然是沒做好心理準備,喃喃念叨著。

「子穆,」多友少見地正色道︰「我知你心意,可是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麼關系,摯友相交本不在相聚時日之長短。何需悻悻?」

「唉!羨慕你這般來去無牽掛,不似我,動一動腳都難。」召伯虎想起家中病妻,沒來由地有些灰心。

多友逗他︰「妒忌我?記住,你還欠我一個老婆呢!」

「說起這事,」召伯虎一拍額頭︰「我這還真沒顧得上,煩請子何兄在中原物色一番。定要給子良娶得一位秀外慧中,通明曉義的上佳麗人才可!」

「不必了,現成就有!」弗父何抿嘴一笑,斜瞄了一眼姬多友︰「只是不知子良肯否做小伏低,叫我一聲岳父?」

「什麼?」召伯虎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要招子良為婿?」

姬多友也瞪大了眼楮,不過一句戲言,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結果?該怎麼收場?弗父何正色道︰「我前頭夫人所生長女,年將及笄,姿容尚可,性情和順,正堪匹配。若子良有意,咱們便交換信物了。」

說完,便解下腰間玉帶鉤鄭重捧上,多友也傻眼了。召伯虎趕緊拉拉他的袖子︰「你愣什麼?快接呀!」

多友看著那玉帶鉤,眼前瞬間晃過麗隗,鄂姞,甚至是叔妘的一張張俏臉,此生負佳人甚多,本以為該孤獨終老的,不想卻——也罷,他不忍拂了弗父何與摯友的面子,反正終要娶妻的,或許這便是緣份呢!咬咬牙接過那玉帶鉤。

「好了,好了!」召伯虎拊掌大笑︰「不想你們竟還有這翁婿的緣份?子良,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回贈表記呀!」

多友露出苦笑,他能有什麼?背上的大黃弓「金僕姑」,身旁的天月劍,都是防身之器,不可贈人的。眼見他面露難色,召伯虎解圍道︰「表記麼?不過留下證物而已,口說無憑之意。既然子良拿不出來,可否由我代為饋贈?」

弗父何笑言︰「並無不可!」

得到了首肯,召伯虎馬上取下腰間長劍。此劍劍鞘為青銅包裹牛皮,三分寬的劍格與六寸長的劍柄皆是青銅連鑄而成,劍身連鞘闊約四寸,長約四尺,重約十斤,除了劍格兩面瓖嵌的兩條晶瑩黑玉,通體簡潔干淨,威猛肅穆之氣非同尋常。

弗父何搭上劍格一抖腕,只听鏘然一陣金鐵之鳴,一道青光閃爍,船艙銅燈立即昏暗下來。Z.br>

好劍!」弗父何與多友齊聲贊道。

「可當得聘禮?」召伯虎故意問道。

「當得當得。」弗父何呵呵笑著︰「這次鎬京之行,我可是賺了,既得了個叱 風雲的戰神女婿,還得了一把難得的好劍。可惜某乃文士,此劍于我如明珠置于暗格,待小女出閣,自會拿來添妝。子良可別把脖子望酸了!」

三人相視大笑,笑聲在夜色中隨著湖水波聲飄蕩了很遠很遠——

次日清晨,鎬池兩岸綠野無垠,城南十里楊柳清風,一通餞行酒在池畔飲得感慨唏噓不勝依依。

送別兩位好友離京,召伯虎最是心緒翻滾,與多友不停舉爵痛飲,眼見紅日高升當上船了,便是一聲長嘆︰「你二人一去,吾又當孤立于京都,迎風而嘆矣!」

多友也是眼圈泛紅,可弗父何卻哈哈大笑︰「時也勢也,我等同為大丈夫,自要在天地間干出一番事業來,前不愧祖先,後不疚兒孫,何能囿于方寸之地?此乃天地大道,召兄何須傷感?」

召伯虎哽咽著只是連連點頭︰「你二人方得婚姻之系,相聚有期。可是我——子良將去,我心空空也!」

多友不禁一聲嘆息︰「子穆呵,鎬京城中如此情勢,我留在此處又有何用?情誼只在心中有,又何需常伴左右?」

眾人良久默然。周厲王如今身邊最親近者如內侍賈,祁仲,榮夷似乎都在排擠著姬多友,他留于京中的確是弊多益少,這是誰都明白的事。

一位家臣走出船艙望了望時辰,弗父何會意道︰「再不啟程,你二人便要沒完沒了了。」一揮袖,一側身隔開多友與召伯虎︰」召兄,放小婿上路也!」

召伯虎連忙大步上前拉住多友︰「子何兄且慢,我有一物要交予子良。」

說罷一招手,早有一旁牽馬的密叔捧上了兩只撐得脹鼓鼓的雪白絲袋。姬多友目光一閃,掂了掂份量,立刻往召伯虎懷里一塞︰「子穆,你再多事我要生氣了。」

召伯虎迎著他的目光坦誠地笑了︰「不過二百金之數,當得什麼?便是聖賢也須衣食住行,方能心憂天下。你如今兩手空空去往成周那個流金淌銀之地,還得娶妻成家,哪里不需錢財?若不在此時幫襯,要我何用?」

姬多友覺得他說的實在,慨然接過︰「好,子穆這二百金,我便受了!」

看著那艘高桅白帆大船漸漸蕩入鎬水,望著渭水的方向飄然而去,召伯虎與密叔大步登上山崗,竟是痴痴地凝望了大半個時辰。

回到西城門外,已是巳時了,正是城門內外車馬人流出入的高峰時刻。

一隊人馬恰在此時疾奔出城,幾十個侍衛家僕模樣的人物簇擁著當頭一位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揚鞭催馬急沖沖往吊橋上沖。鎬京城內是嚴禁縱馬馳聘的,這些人仿佛是憋壞了,一上吊橋便按捺不住抽動手中皮鞭。

一時間,進城出城的,還在吊橋上挑擔的,紛紛避讓,怨聲載道︰「這是誰家的公子哥兒?怎的這般張狂?」

一時間婦孺哭泣,人仰馬翻,卻也阻住了這一行人的去路。

只見那身著大紅錦衣的公子揚著馬鞭,指著地上七歪八倒的那幾個人破口大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敢擋本侯的路,便是一腳踩死了你們,也如踩死幾只螞蚱一般!」

馬腿旁一名漢子扶起自己被撞得滿頭是血的老母,怒道︰「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們沒有王法了嗎?」

大紅錦衣男子一鞭子打下去,漢子便一臉血痕,低頭護住自己的老母。紅衣男子更起勁地罵道︰「爺是誰?爺是輔政召公的親弟弟!大王冊封的燕侯是也!爺就是王法,還不滾開!」

那漢子被鞭子抽出了倔勁兒,上前一把抱住召仲豹的大腿死

活不肯松手,召仲豹為了月兌身,一鞭子一鞭子地抽下去——

忽地他的鞭子被定住了,手腕被一只更有力的胳膊給緊緊攥住,不得動彈。召仲豹又氣又急,回首一看,更是怒向膽邊生︰「好你個密叔,你不過是我家一個家臣,竟敢來攔我?惹急了爺,把你兄弟倆都逐出府去,看你怎麼辦?」

密叔也不松手,只冷冷回一句︰「侯爺,老奴是奉國公爺之命行事。請二爺見諒!」

「你少拿兄長來壓我!他又不在這里!」

召仲豹卻說不下去了,因為順著密叔手指的方向,他分明看到兄長召伯虎正站在吊橋那頭,一臉鐵青,頓時腿肚子發顫。

雖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但召伯虎與召仲豹二人除了長相之外,毫無相似之處。召伯虎端方持重,自斂克制;而召仲豹行事則乖張任性得多。究其原因,大約是因為父母打小便知這個次子行將前往那冰天雪地的惡燕之地度過一生,不免心生愧意,萬事縱容了他些,才致于斯。

可不管怎樣,先父在世之時,召仲豹尚敢在老父面前嘻笑幾句,但在長兄面前,他只能老實地垂手而立,連眉梢都不敢多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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