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  哀莫大于心死

作者︰湛兮若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多心?」鄂鯤冷哼一聲︰「之前先生開鹽路之先河,解我鄂國缺鹽之困,鯤自是感佩先生之高義。可如今,先生遙遙千里送來的不僅是齊鹽,還有齊紈;更兼在番城大舉采購茜草與蘭膏,使我鄂國民眾為草而瘋狂。如此大好形勢,可也有先生的推波助瀾之功啊!」

猗恭長嘆一聲︰「我知公子與淮相之恩怨,只是我猗恭畢竟是個商人,自當以逐利為先。至于朝局之爭,藩國之利之類,非我等能思慮之事。還望公子體諒!」

「是啊,公子,猗先生于你我有救命大恩,不當如此無禮的!」叔妘輕聲勸道。

鄂鯤終于不耐,枯瘦的大手拍著榻欄憤憤然︰「吾乃鄂國公子,豈可因私恩而廢國之大義?猗氏商社背後之人是誰?你身在蘭谷,難道不知那里是南林社的分支領地?」

叔妘目瞪口呆︰「公子……這,你是說,猗先生和谷主都是南林社的人?」

猗恭淡淡一笑,起身拱手一躬道︰「公子既然對某起疑,那在下繼續留于此地,亦是令主家生厭。只是,請叔妘姑娘不必以在下與師妹的襄救之恩而耿耿介懷,人性善惡混雜,不是非黑即白所能表述的!」

猗恭走出那座彌漫著藥草氣的庭院,剛登上自己那輛華貴的青銅輜車,已有一名眉目模糊的劍士靠近廂板,低聲問道︰「大人,要不要斬草除根?」

猗恭渾厚的嗓音從廂中傳來︰「不可!師父大策正在鋪展之中,不可節外生枝。然此人竟能一眼窺穿我師之深謀,的確是個不可不搬開的絆腳石。且容我思謀一番,以圖萬全。派人盯著此宅!」

「諾!」

或許是對猗恭的這一番斥責耗費了鄂鯤太多的體力,他又昏昏睡了過去……倏忽醒來,眼前一片紅光!

鄂鯤屏住氣息睜開眼楮,一個紅裙女子正擁在身旁,裙裾正搭在自己臉上,一雙溫熱細膩的手靈巧地婆娑在胸膛,雪白的臉與脖頸在蒙蒙紅光之中分外潤澤豐腴。

「叔妘!」鄂鯤輕輕將女子攬入懷中。

「公子……」叔妘滾燙的淚水灑滿了鄂鯤的胸膛︰「若你一睡不醒,妾已下定決心生死相隨。」她攤開掌心,赫然一塊拇指大的金塊。

「你這是何必如此。」鄂鯤又是感動又是嗔怪︰「鄂鯤不過是父侯與故國一棄子,如今又被舉國厭憎,只有你,才把我這樣的人當作寶!」

「公子,是妾不對。不該讓猗先生進來的,累你又吐了血。」叔妘痛悔不已︰「公子既對鄂國已心死,不若養好身子,帶妾一同離國遠去,找一荒僻無人之處,耕織糊口,了此一生。什麼蘭香茜草,什麼王室圖謀,咱們再也不管了!行嗎?」

鄂鯤怔怔地看著患難與共的妻,這是他世間唯一牽掛之人了,何不惜取眼前人呢?他慎重地點了點頭,叔妘不禁喜出望外。

這一夜,叔妘全然沒有睡意,挑著銅燈坐在鄂鯤病榻之前,娓娓侃侃纏纏綿綿一直絮叨著,一番磨難使兩人都生出一種咀嚼不盡言說不清的再生心境。

叔妘說,雲夢澤畔可漁可耕,她會織網,會采桑收繭,還會采藥市賣,不行也可為人漿補衣衫,鄂鯤完全不必為生計操心……她說得興起,鄂鯤也不得不湊趣,他心里明白,妻子是怕他重萌死志,所以在拼命挽留。不忍她傷心,鄂鯤也努力打起精神湊趣,直到實在支撐不住,再一次沉沉睡去。

清晨醒來,猗恭沐浴一番,又悠然品嘗了一鼎米酒炖雞,這才走進密室書房,思謀起關于公子鯤的萬全之策。久為間戰邦交,揣摩敵手的側重點不是正邪之分,而是對方的謀私之道與權術之才。就實說,間戰邦交所進行的分化,不是求賢,而是求女干。也就是說,只有敵國的女干佞權臣,才是收買分化的對象,而對于那些真正忠誠于國的方正能才,間

戰者從來都是敬而遠之。

正如目下之鄂國,猗恭要收買分化的乃是鄂相淮慶,要敬而遠之的正是公子鄂鯤。這既是間戰邦交的需要使然,又是其一以貫之的實際運用方針。

以商旅之身從事間戰邦交,猗恭已經習慣了與種種女干人來往。夜半驀然醒來之時,心頭嘗頗有嘲諷︰「我固名商大家,然終為不明不白之周旋,名實不符焉!白馬非馬矣!」

然則,猗恭又覺坦然,且不說為周王室中興之正道當為,即便是體察人性之善惡混雜,猗恭也自信以尋常名士要深了許多。比如這個鄂鯤,比之刺客暗殺之類的行徑,他更樂于用朝堂反間之謀而除之,這個「除」並非指其肉身,而是要除其在鄂國所有可能的政治前途。

略一思謀,他已成竹在胸,提筆在羊皮紙上寫了一封書,套入銅管封好印泥,輕喝一聲。還是那名劍士應聲而入︰「主上有何吩咐?」

「將此書送往丹陽楚分社,讓他們依計行事。」

「諾!」

這些日子以來,堪堪回到朝歌的衛侯和忙得腳不沾地。一路兼職保鏢護送著陳媯來到朝歌,又得忙著給東邊的紀國送信,催紀侯將陪媵季姜送來朝歌會合。人來了,還得暫時安置,驛館侍候的人手,護衛的人手都得增加……拉拉雜雜一大攤子。

如此折騰了三四日,終于得了空,直入後宮看望剛剛生產完的烏日娜。之所以離開成周八師軍營歸國理事,心內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看望她們母女的。

小女嬰粉紅嬌女敕,被日漸威勇的父親抱在懷里卻不害怕,淡定地瞥了親爹幾眼,再淡定地歪頭睡去。衛和喜歡得不得了,一會兒贊女兒手指縴長,將來針線女紅定是一等一的;一會兒又說生得像娘,將來定然是享譽中原的美人胚子!哈哈,哈哈……

「行了,一個丫頭被你寵得不成樣子,待到君上有了嫡子,還不得一蹦三尺高?」烏日娜喃喃自語,頗帶幾分酸意地嘟噥著,一面吩咐上午膳。

炕桌上擺著一盅清炒芥藍,一碟蜜汁胭脂鵝脯,一條鮮美的清蒸鱸魚,另一大盅荷葉口蘑雞湯。衛和吃得八分飽才撂下筷子,微微嘆氣道︰「說起來,回朝歌有四天了,這還是與你同吃的頭一頓飯呢!你正坐蓐,吃食可要細致些。」

「君上都忙完了嗎?該卜吉日送她們前往鎬京了吧?」叨擾了這些時日,烏日娜都有些厭了。

「不行啊,還得等邢國的媵女呢!」衛和很是無奈。

「邢國?怎麼又加了一個?」

「寡人也是才知道,這位陳公夫人看來真是個人物,處處和她的姑子較著勁。人家跟娘家要陪媵,她也依葫蘆畫瓢,跟自己的娘家邢國要陪媵,是鐵了心讓她的女兒與準王後一爭高低了。從彩車到陪嫁,處處都要不落申姜之後,以後,周王的後宮怕是要熱鬧了!」衛和不住地搖頭,很是感慨。

「君上這有惱?送兩個是送,加一個也是送,有何難哉?更何況……」她略略一頓,莞爾一笑道︰「邢在西北,不如派人將陳媯與季姜護送過去,待匯合後一路走隗戎草原徑直入涇水,再直入豐鎬豈不是更好?再說,也可順路跟妾的娘家孤竹報個喜訊呀!」

「還是愛妃你想得周到,寡人怎麼就是沒想到呢?」衛和又愧又喜︰「女兒出世,還未給舅家報個信,真是失禮呀!」

「是啊,君上多忙呀!現下要幫襯著天子娶妻,等忙完這一陣子,就該去臨淄為自己娶妻了!」烏日娜酸不溜丟地言語著。

「哈哈哈……吃醋了就直說,草原女子一貫不這般酸文假醋的!」衛和仰天大笑一陣子,好笑地模模她的耳朵︰「寡人不是早說過麼?去歲天子東巡洛邑,親自為寡人定下齊侯呂壽之妹這樁婚事,只是為了穩住中原局勢,好讓天子一

意圖鄂。此乃政治聯姻,諸侯王族皆免不了的,你又何必作酸?」

六月初的隗戎草原,依然涼爽得如秋日一般。正值草原上最美的季節,百花齊放,一派生機盎然。馬蹄踏在柔軟的青草毯上,軟綿綿的,只听得見沙沙的響聲。走獸們吃得正肥,偶爾會有一兩只野兔山貓從草叢里露出頭來,見了人,便飛也似的逃走了。

伯顏似乎對這些小獸們並不感興趣,只騎在馬上欣賞兩邊的景致,一言不發。郎衛們都是他在成周八師的屬下,見他這樣,便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群人放慢了馬,走得靜悄悄的。不似在送嫁,倒似在送喪.z.br>

也難怪大家興致不高,身為戰將,自以戰事為樂。如今被主帥衛和帶離成周八師大營,一路干的盡是護送女子嫁人的差使,盡管嫁的是天子,可也提不起勁兒來。這差使吧,一路護送不出岔子也就罷了,混一個無功無賞;可要是出了岔子,那便是殺頭的重罪,吃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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