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由知縣主持的縣試正式開始，縣試需要連考五場。
考生們緊張，家屬也緊張，畢竟這一關無法通過，就無法獲得童生稱號，成不了童生，自然就無法參加四月的府試了。
將趙雲璟送進考場前，周慕嬌特意檢查了一下自已的玄學體質還在不在，確認它還在時，她才松了口氣。
不過萬事皆有萬一，而這一年趙雲璟放在農業上的精力確實比放在學業上多，萬一她的優質影響不到科舉這麼重要的大事，他自已又發揮失常，沒法進入下一輪，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左傳》中的《曹劌論戰》曰︰一股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打仗如此，讀書應該也是如此，人最好的狀態，永遠是第一次時無畏無懼的時候，而一旦失利……
今年他已二十歲，再三年，那就二十三歲了，古有七十老童生一說，難不成他也要考到七十歲連秀才都成不了嗎？
家中最淡定的反而是十八。
十八是趙雲璟與周慕嬌的腦殘粉，只有一個理念︰別人做得到的，她家大哥和嬌嬌姐也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她家大哥和嬌嬌姐還是能做到。
所以這三天，十八吃得好睡得好，甚至還胖了一些。
她的樂觀感染了小九，小九又感染了小五，周慕嬌日日與兩位弟弟住一起，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響。
——就算她的玄學無用，那也得相信趙雲璟的實力啊！
考試結束了，周慕嬌左邊是趙大叔，右邊站著江霧漁，三人身前是五個孩子。
很快到了晌午，考試院的門開了，身邊來接人的家屬開始扯著嗓子喊人，喊的都是小名，真是听取‘狗蛋’聲一片，別說是學生們分不清哪聲‘狗蛋’是喊自已的，便是听得清楚，一時也分不清是哪個方向。
一片混亂之下，那聲從考試院門口的樹上發出的超高分貝的‘趙雲璟，請出門右轉，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就十分突兀，一出現便力壓了群聲。
別的家屬憤憤不平。
他們都是用純嗓子喊，偏就趙家不知用了什麼玩意，這聲音一出，別的聲音全部听不到了！
周慕嬌旁邊是胡大嫂夫婦，今天也來接胡沛然了，當然了，在一片‘狗蛋’‘狗剩’聲中，他們喊的‘小然’也十分微弱，這時對趙雲璟的喊話出現後，他們的聲音就徹底听不到了。
胡大嫂目瞪口呆︰「周姑娘，你這用的是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大聲？」
樹上的家丁喊了一遍，暫時停了停，于是旁邊‘狗蛋’聲又起。
周慕嬌笑著答︰「叫擴音器，也叫高音喇叭，剛剛研究出來的，還沒批量生產，不過普通百姓一般用不著，所以後面市面上不會有很多。阿德，帶上小然，繼續喊！」
「趙雲璟，胡沛然，出門請往右，你們的家人正在那里等著……」
胡大嫂眼楮亮晶晶的，縣試結束後還有府試院試和鄉試，鄉試之後還有會試，到時候她也用這大高音喇叭喊話，自已兒子豈不是全場的焦點？
趙雲璟與胡沛然出了各自的考舍，在院內廣場踫了頭，何久等人垂頭喪氣，直嚷著沒希望了沒希望了。
趙雲璟安慰了幾句，幾人正要結伴出去，陳公子也出來了。
自從去年陳大人過世之後，陳公子便與趙雲璟劃清了界線，倒是沒有找趙雲璟的麻煩，而是像變了個人似的，帶著一幫學生一起刻苦用功，兩三個月之間，就與趙雲璟分庭抗禮，書院也以兩人為首，形成了兩個團體。
陳公子身後跟著馮偉那幫子人， 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兩方人馬打了照面，誰也沒有說話。
趙雲璟腳步一頓，陳公子便從旁邊走過了，還狠狠撞了趙雲璟肩頭一下。
何久氣極︰「喂姓陳的——」
外頭的喊話，便是在這個時候響起，傳到大家耳朵的，頓時整個考試院上空都回蕩著‘趙雲璟，出門右轉，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的聲音，大家一時都懵了。
何久愣愣的︰「趙大哥，你家家丁的聲音這麼大的嗎？」
「是用擴音器喊的，喇叭花的形狀，喊時將聲音聚攏，再經過里頭的裝置之後提高，最後傳播出去。」
趙雲璟低調地笑，「阿嬌前幾天研究出來的新玩意，我家住山上，孩子們喜歡到山下玩，平時喊他們回來吃飯還要跑山下去，比較頭疼，現在有了這個方便多了，一喊就能听見了。」
何久又羨慕又妒忌，嘖嘖兩聲。
這時走在他們前面的陳公子突然回頭，沖趙雲璟露出一個很涼的笑容︰「舍妹十天後出嫁，希望趙同學與各位同窗賞臉，來寒舍喝一杯水酒。」
兩人已一年多沒講過話了，這會陳公子突然主動出聲，還是為了自已的妹妹，他是什麼意思，趙雲璟略微一猜就猜出來了。
多半是陳小姐不甘心就此出嫁，陳公子喚趙雲璟前去，是想要她徹底死心呀。
趙雲璟拱了拱手︰「在下一定到。」
陳公子呵了一聲，掉頭就走。
何久又被氣到了︰「趙兄你瞧他！早就不是知縣兒子了，而且功課文才樣樣不如你，還這麼囂張！」
「何兄，背後還是莫論人是非的好，走吧。」
陳府在考試院左邊，陳公子卻是特意走了右邊，趙雲璟落後兩步，看著陳公子往右邊走，他微微嘆息，也抬步跟了上去。
周慕嬌正在跟周圍的考生家屬講這個喇叭不賣賣，便听到身後有人喊︰「周姑娘！」
回頭見是陳公子，周慕嬌也不驚訝，沖他點點頭︰「陳公子。」
將近一年時間，陳公子自已往自已心里裝了很多仇恨，無數次壓抑著自已想去見周慕嬌的沖去，剛才也原本有一肚子話要說，到了跟前，見了人，他發現自已準備好的那些話，在此情此景下，竟是一句也不合適。
周慕嬌便祝他成績拔尖，然後便看到了趙雲璟，她臉上一喜，小跑步過去︰「趙大哥！」
二月雖還冷著，但今日春光明媚，她又笑容燦爛，趙雲璟便覺得，這個女子帶給他的光，比頭上的太陽還要燦爛，還是明媚。
兩人深情對視，旁若無人，卻不知身後的陳公子，眼神已經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