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暗室逢燈(下)

「嘿嘿……那幫癟犢子還沒打俺呢,到先被你咬了一口!……」聞言,戰智湛不由得渾身一震。他急忙震懾心神,但是舌頭底下壓著尚蔚的發卡,說話難免含混不清。

「干嘛那麼得理不饒人?人家向你道歉了!……」戰智湛雖然看不到尚蔚的臉,但是從她帶有哭腔的聲音能夠听得出來,她是在真心道歉。

「唉……小美人,俺也不是怪你咬俺,是恨俺自己不小心!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戰智湛感嘆的悄聲說道,接著挪了挪身子和尚蔚平行著躺在地上。

「大帥哥,你不用自責,剛才是我錯了!可是……可是人家餓了。……」尚蔚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餓了?……」尚蔚的話讓戰智湛立刻感覺到肚子在「咕咕」的叫,他是又渴又餓。戰智湛心中不忿,暗暗想道︰「你餓了?老子更餓!你幾輩子沒吃肉了?才剛差一丁點兒把俺手上的肉咬下來,想吃熊掌咋的?想吃熊掌也不能生著吃呀!……」

戰智湛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求他,尤其是漂亮女生。尤其是自己受過野外生存訓練,餓個一天兩天的不算問題,可是尚蔚卻不行。戰智湛正想安慰安慰尚蔚,忽然察覺車庫的大門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戰智湛一緊張,正想跳起來,可是雙手和雙腳一陣疼痛,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家捆豬似的捆著。戰智湛一陣氣沮,接著就听到「嘰哩哇啦」低低的越語說話聲。戰智湛的越語是個「二把刀」,連勉強听懂大概的水平都不夠。

戰智湛不去想自己的越語不精,只怨說話的兩個特務不說中國話︰「他娘的!你們那個‘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頭兒,不是不讓你們說母語嘛。嘿嘿……當著領導一套,背著領導又是一套。瞅你們那老屯迷糊樣兒,那個嘴笨的跟棉褲腰似的,還在那旮沓窮哨。你們嘰哩哇啦的叮吧說鳥語,嗖嗖的成心不想讓老子听懂咋的?……」

車庫門外的兩個特務似乎是有意成全戰智湛,只听其中的一個說道︰「原來是安友春同志呀!你怎麼來了?少校同志有命令,要求我們從踏出國門的那一刻起,必須忘掉自己的母語,一律改說漢語。……」

戰智湛听這聲音很像是那個陳申泰的聲音。那個新來的叫做「安友春」的特務笑道︰「哎呦……對不起!我忘了這事兒了。我們幾個剛來就吃現成的,真不好意思!我吃飯快,現在吃飽了,來換你站崗,看著兩個俘虜。等你吃飽了再來換我,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嗯……警惕性還是要有的!少校同志說了,要時刻不忘我們現在是在敵人的國土上。呵呵……安友春同志,那就辛苦你了!這是大門的鑰匙……」陳申泰打著官腔說道。

車庫的大門外又恢復了寂靜。不知過了多久,戰智湛又想湊到尚蔚身邊。可是,車庫的大門忽然傳來一陣「稀里嘩啦」開鎖的聲音。戰智湛吃了一驚,趕緊又躺在原地不動了。

一個光束閃過,那個安友春打著手電走了進來。戰智湛暗想︰「乖乖隆咚,豬油炒大蔥!這日子可真不抗混,原來天已經黑了!……」

那個安友春手中的手電光到處亂射著,戰智湛眯著眼楮看不清他的長相。安友春走到尚蔚身邊,俯身看了看,又來到戰智湛身邊,笑嘻嘻的對戰智湛說道︰「醒了!……」

戰智湛狠狠地瞪了安友春一眼。他得保存體力,現在沒有精力和安友春斗嘴。安友春笑了笑說道︰「你不要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我現在沒有多余的飯給你們兩個吃。再呆兩三個小時吧,等我們大多數的人吃完飯出發了,就看你們兩個的運氣,要是有剩飯,我們的同志會給你們兩個送來的。哦……我得看看你綁得緊不緊,可別讓你跑了!……」

安友春說著,彎下腰來,一手持手電,一手把戰智湛翻了一個臉朝下。這一下,戰智湛的鼻子和嘴中又進了不少的土。安友春很認真的檢查了一遍捆綁戰智湛的帶子之後,吹著口哨走了。戰智湛氣得恨不得把安友春十八代祖宗中的女性都關懷一遍,但是戰智湛又改了主意,畢竟都八十年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于是,戰智湛扭過頭去對安友春的背影說道︰「唉……都說你長得挺有創意,活著是你的勇氣。丑,不是你的本意,是上帝發了脾氣。說你不打扮比鬼難看,你一打扮鬼都癱瘓,五更半夜的上墳圈子尿尿,把鬼都嚇死了!……」

安友春轉過身來,笑嘻嘻的沖戰智湛吹了一下口哨。戰智湛更生氣了,說道︰「瞅你那熊色!你這腿腳咋還瘸了呢?被誰忽悠瘸的呀?那你說你瘸了就老實兒的在家呆著唄,是不是?你還出來走啥江湖呀,你萬一被哪個警犬苦吃一下,再把那條腿兒也咬瘸了,你說你可咋整?俺都替你愁!你長得那麼惡心,俺形容形容你的長相中不?你他娘的長著一副精靈耳朵,還是腫眼皰兒,三皺鼻子帶酒糟,殘疾胳膊當啷腿兒,還長了一個吃屎嘴兒。瞅你那嘴兒,一說話直煽呼,就跟老娘們倆片那啥似的,還直冒熱乎氣兒。……」

安友春也許根本就沒听懂戰智湛說些什麼,也許是宰相肚里能撐船,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出了車庫,「 嚓」一聲,把車庫的門又鎖上了。

戰智湛氣得嗚了嚎瘋的,可是又沒地方撒氣,只好喘著粗氣生悶氣。尚蔚忍不住「咯咯」笑道︰「我說大帥哥,你啵、啵說了半天,剛才那人能听懂嗎?……」

戰智湛顯然罵安友春罵的還興猶未盡,他翻過身來對尚蔚說道︰「可不咋的!你讓瞎子去南極,他根本找不著北。你讓腦血栓去下叉,他根本夠不著腿。你讓大馬猴兒穿旗袍,它根本看不出美。你讓武大郎去吻鄭海霞,他根本夠不著嘴。……」

尚蔚被戰智湛逗得忘記了她現在是特務的階下囚,時刻處于危險之中。她「咯咯」嬌笑著說道︰「大帥哥你還一套兒一套兒的,可真逗!鄭海霞是誰呀?……」

盡管車庫里很黑。但是戰智湛還是詫異的瞪大了眼楮,說道︰「鄭海霞?鄭海霞是誰你都不知道呀?哎呦喂……乖乖隆咚,豬油炒大蔥!你也忒老外了,那鄭海霞眼目前兒可是全世界的名人!鄭海霞身高二米零六,是咱們國家女籃的中鋒,主要得分手,被譽為中國女籃第一人。前些日子,在美國洛杉磯舉行的第二十三屆奧運會上,以鄭海霞為主力陣容的咱們國家女籃還獲得了銅牌呢。這可是咱們國家女籃的最好成績。……」

戰智湛說得來了脾氣,一翻身想坐起來。可是,他的手和腳被捆著哪里坐的起來?但是,戰智湛突然感覺到兩根拇指一陣脹乎乎的疼痛,接著,他詫異的發現麻木的拇指可以活動了。

「喂……大帥哥,你怎麼了?……」戰智湛忽然之間不說話了,尚蔚奇怪地問道。

戰智湛沒有回答尚蔚的話,而是聚精會神地不住努力活動,去擴張拇指上的鞋帶,雖然並不能一下子解月兌,但是要比捆綁最初時松多了。不僅捆綁拇指的鞋帶松動了,就連捆綁小指的鞋帶和手腕子的帶子也松動了。終于,捆綁戰智湛拇指和小指的鞋帶月兌落了。

戰智湛心中一陣狂喜,他知道自己和尚蔚離逃月兌虎口又近了一步。他不由得對剛才進來的這個安友春的身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是呀,只有在這個安友春進來檢查了捆綁自己的繩子之後,捆綁自己拇指和小指的鞋帶才出現了變化,才使得自己有機會解開看似不可能的鞋帶。那麼,這人是誰呢?是潛伏在敵營的戰友嗎?看來,這些疑問只能期待以後尋求答案了。

戰智湛收回活躍的思維,長出了一口氣,將舌頭底下尚蔚的發卡卷到舌頭上面,吐到地上。戰智湛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心如止水,然後轉過身去用雙手在身後一點一點的模索。蒼天不負有心人,戰智湛的手終于觸到了尚蔚的發卡。他用拇指和食指夾住發卡,轉動手腕,嘗試去打開手銬。戰智湛覺得自己兩只手腕已經快要抽筋了,可是一半發夾的彎頭別住的鎖心仍沒有松動的感覺。戰智湛很想把手放松一下,可是那樣一來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全白廢了,他可不想再從頭來一遍。戰智湛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已經有些發僵的手,回想右手之前的感覺,將另一半發夾伸到可能沒有按好的幾個地方重新模索著,心里祈禱這鎖心沒有增加什麼新的改進。長彈子、工字珠。戰智湛閉上眼,集中精神,仔細地回憶著自己所知道的各種難點,一邊小心地控制著左手的力度。漸漸的,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背後那把鎖的內部結構清晰地出現在戰智湛的腦海中。終于,戰智湛清楚地感覺到了左手的一次極細微的前進,然後又是一次,最後那一刻,左手上突然失去阻力的那陣快感,讓戰智湛忘記了手腕痙攣後的疼痛,手銬幾乎沒有發出聲音,滑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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