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枯,致死劑量是十毫升。」文秀池說道。
田楠的母親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啊,是,但不是已經吐出來了嗎。」她說道︰「後面還要做什麼處理嗎?」
文秀池沒有辦法,只好把話挑明了︰「你女兒服用的,已經超過了致死劑量。」
「這個我知道」田母應道,很是疑惑大夫為什麼老是強調這個問題。
「我是想問,現在也不早了,我們能不能回去」
她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
眼前這位大夫的眼楮里,滿是哀憫之色。
「我不是急著回去,要不就辦理住院吧,需要怎麼治就怎麼治,只要她能好好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近已經近乎于懇求,可是文秀池卻仍然沒有給她一點希望。
「大夫,您說說話啊,說我女兒會沒事,她還這麼年輕」田母的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
如果可以,文秀池很想對她這樣說。但她知道,那不可能。
百草枯會導致全身組織的不可逆損傷,造成多系統衰竭,最常見的就是肺縴維化。
就算積極救治,患者的存活時間也就是十天左右,最終將死于呼吸衰竭或多髒器功能衰竭。
「多陪陪她吧。」她簡單地解釋過,然後再次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
田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病床前,卻見到那里已經站著兩個大男孩兒。
其中穿銀灰色羽絨服的,就是女兒新交的男朋友,也是這起子事故的罪魁禍首許泉。
許泉滿臉都是不耐煩的表情︰「你這不是看起來挺好的嗎?干什麼危言聳听,浪費我的時間——《星河》今晚還有星戰呢!」
眼看田楠泫然欲泣,他身邊的男生就拽了他一把︰「人家好歹都為你喝藥自殺了,你就哄哄她,態度好點啊!」
「切!這女人就是不能慣。」許泉根本不為所動︰「我告訴你啊田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這麼沒完沒了地鬧下去,咱倆就分手。」
田楠沒想到,許泉竟然會這麼說,當下眼淚便忍不住地淌了下來︰「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嗎?都怪我太任性了,我可以改,你不要這樣.」
一旁的田母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像一頭母獅一樣沖了上來,一巴掌便甩在了許泉的臉上︰「畜牲!你就是不提,我也得讓小楠跟你分手!」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把我的小楠害死了!」
許泉愣了一下,反手一掌就將田母拍了出去。
他年輕力壯,田母在猝不及防之間,被他打倒在地。
田母手撐著地面,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從小嬌養到大的女兒,就為了這麼一個男人,輕易地葬送了性命。
而那個許泉,卻根本就不在意。
可她在意啊,她是用全部身心,愛著女兒的。
從丫丫學語到青春少女,與女兒相伴的時光,佔據了她生命的一半,也是最幸福美好的那一半。
她是她的心頭肉,一言一笑都牽動著她的心神。未來的歲月若是沒有她,那麼她的世界,便已黯淡無光。
可眼下,她似乎真的就要失去她了。
這個晚上,簡直就是噩夢的開端。
她多麼希望,眼前這一切,只是一場滑稽的夢,只要快點醒過來,就可以回到昨天,回到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
「你媽是瘋了吧,上來跟我又打又罵?」許泉冷冷地說道︰「田楠,這可怪不得我,是你媽先打的人,我不過是自衛。」
「哎,不是,許泉你打阿姨,這是不是不太好啊?」陪著他的那個男生滿臉都是不贊同。
「有什麼不好。」許泉不屑地道︰「我先前給田楠面子,叫一聲阿姨,她還真把自己當成我的長輩了?」
「從小到大,還沒人打過我的臉呢,不過回敬一下,也是她活該。」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再度響起。
「田楠,你搞什麼?」許泉氣極敗壞地叫了起來︰「你敢打我,你是真不怕我跟你分手?」
「我打的就是你!」田楠眼中已經沒了淚光,一雙眼楮睜得又圓又大,看起來氣勢十足︰「你敢打我媽,你憑什麼敢打我媽!」
「啪!」她又是用力一掌,打在許泉的另一邊臉上,打得後者明顯地有點懵。
「我們完了,許泉!」田楠大聲地說著︰「你記住,我田楠是喜歡過你,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可以百般委曲求全。」
「但你今天敢對我媽動手,那些喜歡就一分都沒有了!現在,是我跟你說分手,你這樣的渣男,根本就配不上我!」
「你滾,現在就滾,要不我還會打你!」
許泉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本想蠻橫地打還回去,但周圍其他的病人和醫護人員都注意到了這里,紛紛駐足圍觀,甚至還有人拿出了手機,似乎想要錄相。
他只好恨恨地跺了下腳,扔下一句︰「你不要後悔!」便帶著那個男生離開了。
田楠慢慢地蹲了下去,扶起了自己的母親︰「媽媽,對不起。」
「我的眼光太差了,看上這種人,害你擔心,又害你被打。」
「你放心,以後會听你的話,再也不會做這種蠢事了。」
「傻孩子!」田母一把抱住了她,悲從心來︰「小楠啊,這世間,哪里還有後悔藥啊!我們,沒有以後了啊!」
田楠一愣︰「媽,你說什麼?」
幾分鐘後,了解了情況,又上網搜索到了相關信息的田楠,頹然地坐了下來。
「大夫,我知道錯了,我不想死。」她緊緊地拉著文秀池的手,眼中滿是求懇之色︰
「這里不是別的醫院,是京市三院啊,你們一定有辦法能救我的,是不是?」
文秀池轉過了頭去。其實她也同樣希望能救她的。
可百草枯,從來都是這樣,作用緩慢,但卻一絲不苟。
會給人後悔的時間,卻不給他活命的機會。
她委實是無能為力。
這個動作代表的涵義,田楠立時便明白了。
她垂下了頭,將臉埋在掌中,低聲地哭了起來。
這時,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走了過來,在田母的耳邊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