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長樂宮燈火通明,溫素素用銀勺小心翼翼的撥弄著香料,確保新做的沉水香能隨風入夢。
就像她今天說的,小貴妃本就是個病人,用再好的藥物吊著,也改變不了其體質帶來的弊端。
充足的休息,合理的躺臥,盡管小貴妃平時已比常人睡的多,可她身體的需求本就比常人要嚴苛。
想來這些日子為了跟朝中各派斗法,也沒少耗費心神吧。
「好了麼?」
見溫素素站在原地不動,觀察她很久的封無晏終于開了口。
好吧,他們主上又雙開始趕人了。
「主上,您都在這兒坐了一夜了,真不打算下去休息麼?還有早朝的事,沈眠正捧著朝服在外等著呢。」
「今日罷朝。」
垂眸凝視著榻上的少女,封無晏想也沒想便答了這四個字。
先不說他不可能在此時離開長樂宮,單就朝中目前的局勢來看,罷朝才更方便那群人狗咬狗。
不是麼?
幾乎是在沈眠得到罷朝消息的同一時間,朝中各大派系也動了起來。
首先下場的便是祁王一脈,他們手下的探子與暗樁齊齊出手,在第一時間便將昨日羅天大醮上的大事爆出。
起初是百姓听說羅天大醮出事,所謂祈福儀式並未完成。
而後有人說羅天大醮上祥瑞是假,晦氣是真,單昨日從清虛觀中抬出去的尸體,就有幾十具之多。
更離譜的是,還有道士模樣的人說清虛觀昨日凶光大盛,不僅沒有所謂的紫氣,還全是不祥之兆。
至于羅天大醮這樣的盛事為何不祥,大概就要歸結于某位心狠手辣的請聖之人了。
常言道,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這些流言一出,城中尚未離去的信徒們率先驚惶,紛紛回憶起了昨日清虛觀外不同尋常的一幕幕。
本該聲勢浩大的請聖儀式後毫無動靜,別說入觀時浩浩蕩蕩的車隊了,隊伍回城時連隊形都是亂的。
還有本該坐在隊伍最前,如去時端莊慈悲的太後,回去的路上竟連面都沒露。
遑論那些被儀鸞衛抬出的尸體,一具又一具,誰看了不說一句觸目驚心?
「等著吧,現在還是謠言呢,下午就該放真消息了。」
東大街最熱鬧的三間大鋪面前,小侯爺林嘉衍一邊作監工,一邊跟身邊算賬的王霆說道。
「太後病的也真不是時候,我看花家不是沒人反擊,就是少了主心骨後,全是散兵游勇罷了。」
王霆手里的算盤不停,一雙眼眸中神光奕奕。
她本以為這三間大鋪子會是他們最大的支出,殊不知人林小侯爺大手一揮,三間鋪子竟分毫不要。
沒辦法,誰讓這是人侯府的祖產呢?
某一瞬間,王霆覺得自己飄了,因為跟著自家娘娘做生意實在是太簡單了。
正如林嘉衍所說,朝中對花家的攻擊直到下午才真正開始。
牆倒眾人推……
酒樓、茶館、妓院、街頭巷尾……
喝酒的、飲茶的、唱戲的、說書的……
一轉頭似乎所有人都在談論花家。
從花家控制大燕金礦到販賣私鹽,從花太後不知害死了多少宮妃,到當初宮內總有嬪妃意外流產的傳言。
還有一些被花家逼良為娼,或因得罪花家而獲罪的普通人,他們的故事也被人翻出,全部送到了百姓的眼前。
花家是惡人,花太後更是其中的大惡人。
如此惡人憑什麼為大燕祈福?
憑他們賣官蠰爵,憑他們尸位素餐,還是憑他們貪贓枉法?
所以羅天大醮之上為何有扮做道士的刺客?
明明是祈福之舉,為何清虛觀上方會凶光乍現?
以上的一切林嘉衍都料到了,直到有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人,居然連貴妃吐血都歸結到了凶煞之氣上。
貴妃吐血是被花黨克的?
別說林嘉衍不信,連三日後昏昏沉沉從床上爬起來的蕭惜若自己都不信。
「這是哪位人才的高見?說得好,下次別說了。」
一口飲下封無晏喂給她的清粥,蕭惜若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
沒力氣,連靠坐著都有些費勁兒。
溫素素說她是前些日子不注意身體,不僅跟朝中各派斗智斗勇,還花了好幾日的時間守在封無晏床前。
她是病人,要多休息,休息少了還得犯病。
呵呵。
只有蕭惜若自己知道,她這是又吃光一個階段的便宜藥了。
她今日是自然醒來的麼?
不,她是被自己這病給氣醒的。
垃圾系統,毀我青春,不僅要我到處氣人,還見不得我攢錢養生。
看看她這好不容易達到六位數的余額,再看看購物中心的新藥。
伸腿瞪眼丸
售價︰20000
有效期︰一日。
備注︰買吧,不買也得買。
蕭惜若︰「……」
「怎麼了?粥是不合你胃口麼?」
看著漸漸沒了坐姿,軟著身子一點點縮進被子里,還順帶用被子蒙住了自己腦袋的壞兔子,封無晏的語氣溫柔而又無奈。
因為某人都不知道,此刻她抱緊自己縮進角落的樣子有多可愛。
「沒胃口,不想吃,餓死我算了……」
來自封無晏的負面情緒+20000
蕭惜若︰「?」
還沒等她思索封無晏為何又生氣了,她便被對方團吧團吧,裹著被子給抱了起來。
人在被子里,手也在被子里,她就像一只加大加長的蠢笨毛毛蟲,直接被封無晏箍在了懷里。
「粥不合胃口可以換,但死這個字不準再說了,听到沒有。」
少年將碗放到一邊,矜貴昳麗的眉眼中少見的含了冷意,刺骨而又冰涼。
恍惚間,蕭惜若想起了第一次見他時,那場清冷而又厭世的大雪。
他這句話顯然是認真的,認真的讓縮在錦被里的蕭惜若微微愣神。
她哪里想死了……
她要想死她早跳湖去了。
她不過是被狗系統氣到了,所以想縮在角落里冷靜冷靜罷了。
她有很多種解釋,但在看到封無晏眼中那毫不掩飾的不悅,與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時,她還是選擇了乖乖點頭。
以前的封無晏她不太確定。
但這一刻的封無晏,應該是真的不想她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