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門開啟之前,蕭惜若便已隨封無晏登上了高聳的正陽門。不是為了俯視眾生,而是為了盡量減少她與封無晏的存在感。
沒辦法,他二人一個有病,一個有難言之隱。
有病的那個怕被有心人盯上,給他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而她這個有難言之隱的呢?
她能說她身為蕭逸的妹妹,如今京城鼎鼎有名的禍國妖妃,那個哭著喊著要來見哥哥的人,其實是在場最不想見到蕭逸的那一個麼?
因為她是假的啊……
就算身體依舊是蕭家的小可憐,可芯兒卻是黑的啊。
無論是封無晏、花太後、顏陌清、封暄,甚至是與原本的小可憐有過交集的封夜寒,她都可以半點不虛的接觸。
因為他們對小可憐知之甚少,不想關注,更不想了解,所以她能輕車熟路的取而代之,不留破綻。
當然,她也問心無愧。
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兩個人,她問心有愧。
一個是小可憐的父親蕭靖,一個是即將出現在她眼前的哥哥蕭逸。
他們是小可憐的至親至愛,無論在原著中還是在現在,他們對小可憐的疼愛都從未變過。
從那一封封厚得像本書的家書中,從那一個個明顯是親筆勾勒的暖心字跡里,蕭惜若便已能窺見一切。
這樣的愛太深厚了,她受之有愧,所以她只能盡己所能的庇護蕭家,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蕭家的命運。
尤其是蕭家父子那戰死沙場,連尸骨都無人尋回,最終只能立兩個衣冠冢的命運。
她想以此給小可憐一個交代,也給她自己一個交代。
可以說,在她答應封無晏送信給蕭逸時,她就做好了面對這段親情的準備。
豈料真的到了這一天,她還是會因為不知怎麼跟對方打招呼,要如何隱藏自己的異樣而緊張。
見她頻頻蹙眉,身旁的封無晏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
不過封無晏向來是個有分寸的人,所以他什麼也沒問,只是伸手扣住了蕭惜若的手,陪她一起等待著城門的開啟。
終于,城門大開,軍旗臨空,駿馬奔騰,那道黑色身影越來越近,無論是身形還是面容,都與蕭惜若記憶中的樣子一點點重合。
那是蕭逸……
只不過那個比蕭逸跑,呸,飛得還快的是個什麼東西?
鷹?
隼?
海東青!
翅開將近兩米,身長將近一米,渾身雪白,喙若鐵鉤,就連那一雙爪爪都散發著它超凶的寒芒。
然而就是這麼一只又大又猛的猛禽,卻在清唳一聲後與她看對了眼兒,而後猶如出膛的炮彈般向她栽了過來……
蕭惜若︰「!」
看到這一幕,蕭惜若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往後躲。
不是她慫,是她這破身體真的不抗造,先不說這猛禽一爪子下去,單就它這豬突猛進要撞她身上的樣子,她都怕自己當場吐血被抬回宮去。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蕭惜若在愁,那下方一眾官員可就樂了。
過年了過年了!
瞧瞧,連老天都看不慣她蕭惜若的囂張,要派他們自家的猛禽來收拾她了!
這要是撞上了,那可就不關他們這些人的事兒啊!
好事好事,快點快點!
然而就在他們看著降雪等人明顯沒趕上,溫素素也因取東西不在跟前時,他們那昏君居然上趕著擋刀去了!
啊!
你抱她就算了,你怎麼還拿背擋在後面呢?就這麼想在蕭逸面前得臉,所以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
算了……
這抓誰不是抓,撞誰不是撞啊,反正把皇帝弄傷了也好,那樣後面的明丘山狩獵他不就不用去了麼?
可就在他們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啪,祈禱那海東青趕緊撞上去時,一道紫色身影卻飛身躍上城樓,手中雪玉一揚,頓時劃出了一道讓封祁腳痛的弧度。
這可不就是那天一招把他打骨裂了的人嗎?
這廝不在人群里好好待著,居然為了蕭惜若去抓海東青?
然而眼看楚嬌嬌便要出手,那被封無晏抱住的蕭惜若卻神色一頓,方才的驚懼也在一秒內消散殆盡。
她輕輕的推開了封無晏,而後有些局促的向依舊堅定飛向她的猛禽伸出了一只手。
「富,富貴兒,蕭富貴兒?」
「唳!」
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呼喚,那猛禽竟又清唳了一聲,而後撲騰著羽翼往蕭惜若縴細的小手上落去。
它的速度明顯下降了很多,連落下的動作都顯得有點小心翼翼。
尤其那兩只尖利的爪爪,竟有種努力往里彎,深怕抓傷了蕭惜若的意思。
然而它近十二斤的體重明顯太重了,以至于它身子還未完全落下,蕭惜若人便已經被它給壓歪了。
不等蕭惜若喊重,下方便響起了一聲撩人的口哨聲,同時傳來的還有蕭惜若記憶中那道清朗銳意的呵斥︰
「蕭富貴兒!還不快從若若手上下來!要是把她壓壞了,本侯爺今晚便炖了你!」
蕭富貴兒?
誰?
那只海東青?
正陽門下,無數道目光在那身姿筆挺的男人和清逸如仙的貴妃身上逡巡,最終無奈落到了那只從貴妃手上起飛,然後站在了皇帝肩膀上的海東青身上。
好家伙,你們蕭家是窮瘋了麼?居然給堂堂猛禽取這種名字?
別說一眾朝臣,就連忽然成了隼架子的封無晏,眼底都難得的涌出了笑意。
因為這蕭富貴兒不止名字取得機靈,隼也真的很機靈。
見蕭逸不讓它待在小主人身上,它便老老實實的換到了小主人身邊,這個身上也有小主人味道的人身上。
畢竟是個動物,哪兒知道什麼皇上不皇上的,反正這人看起來跟小主人是一伙的,肯定會跟小主人一起保護它的。
于是乎,蕭惜若便見蕭富貴兒老神在在的站在封無晏肩頭,與下方身跨駿馬劍眉星目的蕭逸大眼瞪小眼。
男人似乎在用眼神說︰蕭富貴兒!下來,趕緊的!
蕭富貴兒則眨了眨眼︰不,就不!
一人一隼就這麼對視了好幾秒,他們還沒結束呢,那原本很緊張的蕭惜若卻先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