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最是人間春好處

立秋將至,天間微涼,蒼山亦是。

趙紅衣抬起螓首,眸光灑向依舊在飄雪的蒼山之巔,遠處那二者的項背早已沒入細雪,在那主座上看的模糊,直到被屏風遮住,這下好了,連一點兒朦朧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皇女殿下輕輕咬了咬唇,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缺憾,好像…

這事不該是這樣發展才對…

可…

難道讓本宮承認方才是或故意或為了找回點兒顏面慌亂之下才…欲迎還拒的?

算了吧…反正事已至此,罷了。

她順著耳旁綿長的撞鐘聲又將眸光墜回了腳下的廟宇間,皇女殿下無意識地張開手掌接著漂落下來的雪花。

不知怎的,今日的雪總感覺更…不太好形容,應該說是綿軟…或是溫潤一些?

趙紅衣停滯在宮院口,良久無言,對于青龍廟所有的信眾而言,這座供二者小憩的宮院的意義就如同一道隔閡。

往下是人世間,往上是觸不可及的尊座至地。

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將趙紅衣的思緒重新牽回現實,她順手理了理隨著雪風里微微飄搖的鳳衣,才發覺廟內的老掌教已經離她很近了,還在微微躬身,似是在向她示意。

趙紅衣呼出口氣,好在自己不是蘇若若那種想某些人的時候不論是罵罵咧咧埋怨還是嘀嘀咕咕,總很沒分寸捂著臉犯花痴冒泡泡的丫頭片子。

她好歹也當了二十余年首席皇女,矜持清貴的底子還是在的,即便是剛剛才胡攪蠻纏過,這會兒還在回味也能重回正軌。

紅衣殿下伸手撥撩了一下發絲,稍一回禮,隨意道:「原來今日是該朝拜了,難怪掌教來的如此早。」

那老尼姑略顯佝僂的身形輕微一顫,低聲問:

「老朽今日來可影響了尊座的休憩?這朝拜一禮本也就是為了向尊座顯露忠心,若是惹得尊座不快,那就本末倒置了,不該如此…敢問殿下,尊座的意思?」

趙紅衣很想扶額,但是沒有真去扶,只是猶豫著回望了一眼蒼山,屏風後的一人一龍看上去挺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過有這麼一扇屏風遮掩,興許是在擁吻之類的?

雖然是有些氣不過,但總不會太出格吧…一個弄不好,這可是青龍廟,還有萬千信眾頂禮膜拜,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紅衣轉過頭來,遲疑了片晌,終于還是道:「掌教自不用在意此事,尊座與護法早早上了山,想來對朝拜此事早有分寸。」

幾位掌教听得此話這才敢繼續動身,跟在趙紅衣身後緩步上山。

趙紅衣心中嘆氣,這幫信眾的那一種極端迷信極端信仰的虔誠感都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

或許在她們眼中,流螢是那般神聖不可侵犯的信仰吧?

可…你們的信仰剛剛被人很隨意地拽著角上山了哎…而她甚至還乖乖歪著腦袋哼哼唧唧地在台階上步履卻下意識跟地很緊誒…

她們要是知道了這位高高在上,視萬物為芻狗的青龍尊座在林不玄面前就如同一只小獸般被他肆意把玩連一絲反抗的余地或者意願都沒有會是什麼神情?

估計會當場崩潰吧…

趙紅衣也不再多想,微微側目回望一眼,從蒼山此地一直綿延下去的都是各式青衣,在這素白的雪里如同溫潤的春水,而自己一身赤紅鳳衣在這滿目的青山間顯得有些突兀。

「尊座大人今日還有雅興潑墨山水,想來心情不錯?」

「也是…唯有這等宣紙上才配得上尊座親自提筆…」

趙紅衣听著這些竊竊私語神色微頓,流螢姐姐會作畫?幾日接觸下來,自己是覺得對于道的理解遠沒有她的高,那或許與生俱來的?

不過…凡世間的事她一知半解,居然會作畫?

趙紅衣皺著眉頭站在主座前,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往上的屏風上能依稀見些墨影,只是不怎看得清,看樣子還是潑墨山水?

是林不玄的手筆?

倒是好有閑心!

紅衣殿下鼻間輕輕哼聲,終于做了下來,隨手一抬,示意朝拜可以開始了,接過帛書靠倒在座椅上…

才靠下來,紅衣殿下當即神色大變,倒不是手上的帛書,而是背後傳來的佳音!

隔音的屏障正好籠罩在她側過身子的耳畔,能依稀听到一些,但那也足夠讓人面紅耳赤的了,她輕輕咬牙,方才的見的屏風,那的確是林不玄的手筆啊!

至于什麼潑墨山水,那是墨麼?!

趙紅衣望著眼前連綿的信眾,他們叩首念誦,無人膽敢出一絲差錯,而耳畔的靡靡之音卻叫紅衣殿下不知所措,這蒼山之巔,全然是兩個極端!

一方是極端的虔誠聖潔,可那位正主自己卻是極端的…

————

流螢也沒想過會這樣的。

自己還以為這朝拜的時辰將至了林不玄會收斂些,可…他很隨意地將屏風扯過來遮掩,就好像早有預謀一般…

林不玄如今的確有元嬰的實力,還是那種體外的,很少見,這扮豬吃老虎自己也沒想過,但…自己不是趙紅衣,又不會真被林不玄壓著…

雖然修為不如當年,但好歹也有渡劫境,對付區區元嬰彈彈手指而已…

但…流螢縮了縮脖子,青龍尊座全然失了那個膽量,若是自己真不喜歡…又怎麼會在那血夜里化作人形再見他呢?

流螢還在偷想,恰巧被林不玄逮住了她在自己脖頸上戴著的項圈,算是罪己詔?

流螢一被林不玄捉了把柄身形就癱軟了下來,跑也沒用…

遲早被他給捉回來,此外…林不玄說的沒錯,自己的心底里的確因為被這種奇妙的羞恥感搞得很興奮…

如今在屏風之後隔音之下,堂堂青龍尊座被林大先生抱在手上,就像一個不存在于修仙界的大寫字母一般。

青龍尊座龍瞳微顫,這薄薄宣紙之後,凡人看不通透。

但…在龍眸之下,流螢可以做到一覽無遺,往下是連綿不絕的無數信眾對自己頂禮膜拜,自己卻在林不玄的面前…老老實實喊主人…

這兩種極大的落差在不斷沖擊著流螢的內心,小青龍哪里接觸過這個?

流螢雙手捂臉,心緒飄飛,眼白外翻,熱淚盈眶…

被大膽之徒當面頂撞背後支撐,自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做龍數千年,在雲端飄飛無所欲,如今才是徹底開了閘門。

何止是潑墨山水?

若是流螢早早控制之下,這蒼山之巔估計早已被猛烈的雪風給掩埋了吧?

「求主人放過…流螢…流螢知錯了,再也不敢忤逆主人了…如果主人再…要是不小心這屏風掀翻了…」

借著空檔,流螢癱軟在主座上,才轉回眼眸,吐吐舌頭喘了口氣,原來御龍是這樣的感覺?明明沒有觸及要…

然後她就被林不玄一手捉住了角,一手拎著項圈,听他一面使勁,一面緩聲道:

「條條規規打翻這麼多,豈是你說饒就饒的?」

「唔咕!不要…在這樣的話的流螢的龍蛋…要!」

(此處省略10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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