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入戲

趙紅衣立于皇宮大殿之上,身側象征著大離香火的供台燒得正旺。

此地或許算不上是京州乃至長安城的最高點,可如今在那茫茫人海中無數穿過層層疊疊台階而來的目光里,紅衣陛下即便深知這不過是虛妄,但這時候她也覺得儼然是了。

人們愈是翹首以盼,她面對著那天際上的奇門天師便愈是凌然無懼。

趙紅衣手中的詔書與大紅色的衣袖鳳尾在風里輕輕搖曳,落霞穿過撥散開來的雲層墜打在她娥首的鳳冠上,反耀起的光芒就如同寒夜中闊別已久的朗月般難以追及。

「分明是借著人如是這麼多年以來的聲名狐假虎威的,這副姿態卻搞得好像她才是正主要親手為大離肅清賊寇似的…身後那女人再怎麼說也是裴如是,魔門宗主,就不怕別人猜忌?」

周傾韻微微蹙眉,趙紅衣此番作態的確很有帝威,委實說她還挺滿意的。

只是…示威地有些過了度,長安城今日人多眼雜,有人懷疑她有狐假虎威的嫌疑還好搪塞…

若是被有心人傳了朝廷與執柳宗共事,甚至朝廷其實已被執柳宗佔了後台的傳聞又該如何?

這…雖是事實,但如今也時候不對,這節骨眼上難道站出來說大離的天下已經姓裴…呃,姓林了?

那兩邊不跳腳才怪,該溫水煮青蛙才是。

太後陛下如今是深知輿論的厲害,更遑論是現在這風雨飄搖的大離,可經不起一點兒猜忌,在真正合道之前,一點兒差錯都不能有。

「姐姐總順著我的意思,如今眼界也是我這般了。」林不玄笑了笑,看著周傾韻捎帶茫然地望向他,才是接著說︰

「姐姐可不要忘記這是大離,修仙界,人人慕仙,而大離的至高便是渡劫境,奇門天師恰恰在此境,如是亦是,在你我的眼中,紅衣是狐假虎威。「

「可那是姐姐心中根深蒂固如是的威勢幾何,自然看不到紅衣從今日的一出場便是站在主導的中心地位,連裴如是都予她幾分禮數與退讓。」

「姐姐對于此舉的真切與否心中當然有所定奪,那是因為你二人相識已久,且高度相同,可百姓間哪曉得那麼多?」

林不玄一揮袖子,「世人眼中,紅衣陛下以一介凡軀,為大離,妄與天爭,有君如此,何愁天下不合道?」

周傾韻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今日所為,其實是裴如是給這丫頭做陪襯?!要傳出去的傳聞也是女帝陛下招安執柳宗?嘁!那高傲的浪蹄子還真豁的出去…」

「我早就吩咐過景門將這事傳出去了,有著執柳宗遍地開花的分宗與無孔不入的贏盟,我想,要有別的傳言也沒那麼容易吧?」

林不玄微微頷首,接著道︰

「合道是大勢所趨,朝廷垮台之後的大離愈發搖搖欲墜,別說平民百姓,就連一些宗門都負擔不起正邪紛爭,這時候最合適的人登基說出最合適的話來,還有頂流宗門帶頭應允,哪里還能起什麼風言風語?」

周傾韻嘆了口氣,「林大國師倒是造了個好女帝,如今就算是姐姐也得做小了?」

林不玄沒想過這茬,微微一怔,還是道︰

「姐姐你又何必吃這醋,紅衣雖然如今貴為女帝,倘若合道,她甚至可能要站在大離的最頂峰,可…姐姐你是知道的,真私下見了,所謂女帝,還不是個給你陪床的丫鬟麼?」

太後姐姐听得眉頭舒展,眉眼帶笑,卻還是佯怒道︰「真是大膽!」

————

「還記得世尊說過,'眾生皆苦,只是此間苦厄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縱欲,追名逐利,餐腥啄腐。'你看這凡塵間,還真是的,弄權者坐于高台,芸芸眾生都在他的小把戲里暈頭轉向。」

大離之上天鐘之下,無邊無際的天闕,柳半煙的眸光才安定下來,听得耳邊此話又是微顫,她緩緩回首,依舊是方才那女子,她坐在雲里往下看,雙手撐著腦袋,依舊看不清喜怒。

「……」柳半煙沉默了片晌,才是說︰

「師姐所言甚是,但也未必絕對,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機緣巧合所致,可你若是將這一切的位置與否都看作是他刻意餐腥啄腐,那半煙覺得有失偏頗。」

「或許吧。」那女子依舊沒什麼動作,只是接著說︰

「佛經上說世上有一種沒有腳的鳥,它們一出生就會飛,這一生從不停息,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這種鳥從東勝神州而來,落在西牛賀洲的山腳下,就如同星辰。」

她終于轉過頭來,對著柳半煙認真道︰

「所謂神仙,就是這種鳥,生而為仙,滿目所求就該只剩下修行,恰如你我。」

「尋仙台上是蓬萊,蓬萊之上是瑤池…」

還不待她繼續說,柳半煙便是打斷道︰「我看林…有人在書上說,若了無牽掛,其實它一出生就死了。」

那位仙子保持著側身的動作,沉默須臾才是開口,但也听不到一點兒波瀾,「八成是什麼哄騙天上清貴仙子的冊子里說的吧,我猜猜,《仙子的修行修訂版》?」

柳半煙啞然,看著忽然有了些少女氣的師姐有點兒茫然,就見她緩緩起身,道︰

「你才剛剛從東勝神州飛起來,自然還看不清人,不過你有的是時間。」

「此間上不及蓬萊,下不至凡間,是真的無天無地之所,但時間淌過地比凡間慢得多了,這樣也好,看得清了,也才能了無牽掛。」

柳半煙久久失神,分明不可奢望的成仙契機就在眼前,卻好像有一層如天闕般的隔閡落在兩地。

————

長安城里長風過境,才入秋,今日卻似乎比深秋還要寒涼幾分。

奇門天師雖知道自己是踩了陷阱,也深知趙紅衣已經是執柳宗的暗線了,但也不能去與之爭論,已經被打了反賊的名號,這時候只會越描越黑而已。

總之,不管趙紅衣如何豪情壯志,也無法動搖他渡劫的修為,時局就顯得很明朗了,大離的走向其實只落在自己與裴如是這兩渡劫的身上。

長安陷入須臾的沉默,天師才是緩緩開口︰「既得知陛下抱有合道之心,一心為民,老朽自不會有多叨擾,自此別過。」他稍一抱拳就想走。

裴如是訕然一笑,「大離皇城,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地?皇上方才說前朝賊寇皆為反賊,今日就這麼放你走了,皇上的話豈不是一紙虛言?」

「老朽與裴宗主向來無仇,今日又何必搏命?你我都是渡劫,若打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奇門天師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緩緩道。

裴如是繼續笑︰「渡劫也分三六九等。」

奇門天師神色微變,轉身就化作一道流光。

——

「你早知道他不敢搏命?」周傾韻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椅把。

「不敢反倒是好事。」林不玄點頭又搖頭,「正好殺雞儆猴,了卻了非議。」

他又將手拍在流螢的大腿上,順手捏了一把,道︰「流螢,你也去。」

小青龍才是如夢初醒,「是…好…」

周傾韻的表情很戲謔,「擔心你家如是受傷?」

林不玄飲口茶緩緩道︰「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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