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助紂為虐

萬幸的是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原本黑暗的雪山深處豁然閃過一抹明亮的光,雲瀟被突如其來的刺目分心往雪溶洞外走去,他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不動聲色的擦去滿手的冷汗跟過來,現在讓他去魔教分壇也好,回去敦煌對付雷公默也罷,只要不讓他對著雲瀟啞口無言就比什麼都好。

他們在山谷中,那束光是從山頂照耀下來,和白日里見到的那種火焰截然不同,是一種蒼白到冰涼的色澤,緊接著就有腳步聲穿行而過的聲響,很遠很輕,但在一點點靠近。

「有人來了。」雲瀟低聲對他招手,一改方才不安惶恐的神色重新鎮定起來,「是那家伙的同伙嗎?」

蕭千夜捏合著手心,感知著風靈寄語傳遞過來的信息,接道︰「只要翻過早上那座山,再往西一路下坡會有一個雪山融水匯聚而成的內湖,湖中心就是魔教分壇所在,這種大雪山的深處竟然會有如此得天獨厚的天然湖泊,還建立了面積廣闊的神宮和祭壇,想必魔教之內定有修行高深的術士,否則不可能跨越祁連山天塹之地打造出這種東西。」

「抓一個過來問問好了。」雲瀟滿不在意的回答,手指已經憑空勾出了火蝴蝶,又轉向他狡黠的眨眨眼楮叮囑,「你可不要再殺了人家,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不殺他,白天我們就暴露行蹤了。」蕭千夜義正言辭的為自己辯解,雲瀟「嗯嗯」敷衍的應了兩聲,指尖的靈術之線牽引著火蝴蝶精準的抓住了正在山間急速穿行的神秘人,再用力微微一扯,空氣出現奇妙的震蕩,短短數秒之間火蝴蝶包裹成火球的模樣將抓住了人扔進了雪溶洞,她一邊封住洞口,一邊對蕭千夜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走過去散開火焰好奇的打量起來人。

是個四十幾許的中年男人,也是穿著一身單薄的灰色長袍,他的額心同樣刻著一抹聖火的圖騰,果不其然瞳孔里正在熊熊燃燒著火光,雲瀟好奇的望著他,問道︰「特征和早上那人一模一樣呢,你們一伙的?」

男人的臉色是不可置信的,他剛才還借著風勢在半山腰行走,怎麼眨眼之間被莫名其妙帶到了山腳下的雪溶洞里?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眼眸陰郁的暗沉下去,並沒有回答雲瀟的問題,厲聲反問︰「是你們阻攔了聖引者,致使聖子無法到達聖壇面見聖教主?」

兩句話說了四個「聖」字,雲瀟捂著嘴忍不住笑出聲,干脆直接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用手指在地上寫字,邊寫邊道︰「教王派過來的頭子叫‘聖教主’,蟄伏的據點叫‘聖壇’,女人叫‘聖女’,男人叫‘聖童’,殺手叫‘聖奴’,少年叫‘聖子’,還有你們,自稱‘聖引者’,怎麼著,莫非稱呼里帶個‘聖’字就會顯得很神秘很崇高嗎?千夜,不如等你下次回飛垣,把軍閣也改名叫‘聖閣’吧,這樣听著才威風。」

蕭千夜被她一番話逗笑,看著地面上那一排的「聖」字,一口拒絕︰「誰要改這種傻子一樣的名字。」

她咯咯笑著,面前的男人卻露出鄙夷的目光不屑一顧的勾起嘴角,不知內心被什麼樣的驕傲煽動,面對兩人的嘲笑毫不改色的繼續說道︰「你們侮辱聖教,必定會遭到聖火的懲罰!」

「哦……還有聖教和聖火。」雲瀟點頭接下他的話,又在那一排字的旁邊補充了兩個詞,然後好奇的繼續問道,「還有嗎?翻過前面那兩座山,那個雪山融水的湖泊是不是叫聖湖,那上面的宮殿……該不會也叫聖宮吧?你們取名字是不是太隨意了,一點創意都沒有呀!」

男人像看著神經病一樣的看著雲瀟,雖然對聖湖無言以對,還是固執的糾正她的說辭︰「那不叫聖宮,那叫大羅天宮。」

「大羅天宮?」蕭千夜重復著四個字,略一思忖,「大羅天,是三清天之統稱,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道教傳說里三清尊神所統的最高天界,你們又信佛,又信道,又奉聖火為尊,教義都不統一,還怎麼傳教渡世?」

男人瞪大眼楮瞪著他的同時,雲瀟已經樂開了花搶話回道︰「人家是魔教嘛,本來就是胡說八道騙人的呀!自己沒有的東西,只能東拼西湊的亂編亂寫,原本不同的民族就會產生不同的文化,加上語言不通,隨便偷一點拼接在一起,然後推個看得見模得著的所謂聖火出來作為象征,這樣又輕松又省事,還方便招搖撞騙,何樂而不為?」

「妖女,少在這胡說八道污蔑聖教!」男人義正言辭的挺胸,以一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惡狠狠瞪著雲瀟,「聖火能令人永駐青春,長生不死,無論遭遇何種傷病,皆能以聖火之力恢復如初!」

「永駐青春,長生不死?」雲瀟叨念著這句話,悚然一驚,心中仿佛更加確認了什麼東西,忽然壓低語氣追問,「既然如此,聖教中可有長生不死之人?」

男人見她忽然來了興致,還以為是自己的一番言論讓她動了心,冷哼一聲面露羨慕之色,充滿亢奮的繼續說道︰「教王已經五百多歲了,可容貌上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英俊,這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雲瀟疑惑的托腮沉思,還是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五百歲,而不是隨便編些故事騙你們?」

「胡說!」男人怒罵一聲,雙眸充血,唇邊綻放出一個冷笑,譏諷,「教王的第一尊金身聖像就是五百年前波斯國王所立,和現在的容貌一模一樣!難道國王還能穿越時空知道五百年後的事?那便只有一種可能,教王自得到聖火垂簾,從此永駐青春,長生不死,所以他的容貌和五百年前毫無差別,聖火是真實存在的,只要虔心信教,聖火也會垂簾它忠實的信徒們!」

「這麼神奇?」雲瀟和蕭千夜飛速互換了眼神,問道,「那其他人呢?也像他一樣永駐青春,長生不死了嗎?」

提及這個問題,男人的眼里雖有一剎那的失落,還是很快就重新變得亢奮高昂,雙頰紅潤振振有詞的說道︰「自從教王得到波斯國王認可立為國教之後,聖火就一直保存在總壇之內,而聖教主只能攜帶沾染聖火之力的玉扳指前往赴任,雖不及教王永駐青春長生不死,但壽命也遠超普通凡胎,只要虔誠守教,將來也定會得到聖火的垂簾!」

雲瀟眼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仿佛在琢磨著這些話背後的含義,越想越覺得事情變得詭異起來。

蕭千夜也在快速思考著這種可能性,火種能另枯木逢春,讓萬物欣欣向榮,連帝仲那樣身死九千年的人都能利用火種重生!可是除了得到饋贈的神鳥族和靈鳳族,這世上當真還有人得到了火種之力?五百年,對比神界天火墜落人界的時間來看實在太短太短了,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為什麼會在五百年前才忽然冒出來,還搖身一變成了魔教的信仰教義?

在兩人各自沉思的同時,男人的眼里也充滿了狐疑之色,忽然,他張大了嘴巴,死死盯著雲瀟的臉露出一種極端震驚的神情,一掃剛才對她的不屑噗通跪地,全身劇烈的顫抖再也不敢抬頭看她,雲瀟奇怪的戳了戳他的肩膀,在幽冷的雪溶洞中,他身上的汗竟然一下子浸濕了衣服,哆哆嗦嗦朝她瘋狂的叩頭,邊磕邊呼喊︰「原來是神女大人!天吶,這麼多年了,聖典上記載的神女大人終于肯降臨凡塵,指引我等共赴極樂天國了!」

這一下的態度轉變讓雲瀟皺起眉頭,眼前卻突兀的閃現出之前透過蕭千夜的眼楮看到的那個神女的身姿,她微微閉眼,努力讓剛才的身影更加清晰,然後伸手慢慢的拂過長裙,以幻術改變了衣服,最後撩起一抹火光點綴在發梢上,再次睜眼的時候,她看見蕭千夜臉上一閃而逝的慌張,仿佛因她微小的改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驚嚇,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抬起頭來。」她只用余光掃了一眼蕭千夜,就以淡然的語調命令跪拜的男人,男人屏著呼吸,心跳都在這一剎徹底的停住,她微微的笑著,仿佛真正的神女,一個字一個字宛如清澈的流水,「你認得我?」

男人的腦子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呆滯的回答︰「教王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每年的那一天,他會親自點燃總壇的火炬,真正的聖火是在一塊五彩石中,伴隨著火炬升至最高點,月光被火焰籠罩之時,神女會在月下曼舞,為所有的信徒祈福,教王曾言,那是他此生唯一摯愛之人,他愛您……勝過愛自己。」

「是麼……我明白了。」雲瀟平靜的接話,她的眼楮已然看到了某些東西,指尖的靈術讓其昏昏睡去,有些茫然無意識地低下頭去,眼神一變冷笑,「拿著我的火焰招搖撞騙,引動天下大亂蒼生流離失所,如此摯愛,他何德何能得到我的垂簾?」

「阿瀟。」蕭千夜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是冰的,像雪一樣冰涼透骨,雲瀟忽地抬起頭,眼神雪亮,捏了捏他僵硬的臉龐玩笑道,「我這樣好看嗎?是不是有點以假亂真的感覺了?」

「好看。」他面無表情的回答,看著那張明明心神不寧還在強顏歡笑的臉,蹙眉,「但我更喜歡你之前的樣子。」

雲瀟眨眨眼楮,散去身上的幻術,緊緊握著他的手哀求︰「我差不多明白了,那應該就是天外流火墜落之時殘留下來的火焰,意外沾到了什麼神器上面,這才保存了下來並且同時擁有了相似的能力,既然如此,魔教與我也算有點淵源,更不能坐視不理任由它發展禍害一方,你可以不管魔教,不管中原,但是這次……幫幫我,我不想在不知不覺中助紂為虐。」

「好。」蕭千夜的臉上浮現出無所謂的笑意,雖然知道這是雲瀟的借口,但她開了口自己就無法拒絕,只能望著她低語承諾,「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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