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沈眠歲

那枝城在這片豐沃的平原上,可以看到七界山脈的第一座高峰,而自南至北的大河在此地分出三條浩浩蕩蕩的支流,形成一個天然的內港,數不清的船只停泊在碼頭,連船夫和水手也必須按照規定禮佛之後才能開啟新一天忙碌的工作。

蕭千夜不動聲色的落地,那枝城是婆門島的帝都,地理環境四通八達,串流不息的商隊吆喝著,更遠一點的地方,皇城的禁衛軍發出整齊的高喝,震得整片土地仿佛都在微微戰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一瞬間敬畏的眺望過去,似乎是要故意彰顯身後皇朝的不可一世,那些軍隊騎著戰馬,揮舞著旗幟正在繞城飛奔。

馬蹄卷起塵土,旗幟上特殊的圖案吸引了蕭千夜的注意——那是一個端坐在金蓮之上的佛像,應該就是婆門島信奉的魔佛波旬。

蕭千夜蹙眉沉思,又是金蓮……果然蒼禮手中的那朵金蓮也和魔教扯上了關系嗎?

很快軍隊就來到了城門口,作為政權中心的帝都,那扇象征著至高無上皇權的城門必須在特定的時辰打開,此時高牆上的守衛已經列隊完畢,上方的守將親自將旗幟升至最高點之後,下方的軍人跳下馬背跪地高呼,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張旗鼓又花里胡哨的儀式,蕭千夜只是冷哼一聲隨便找個了早攤點坐下。

雲瀟不在身邊,他確實不知該如何和陌生人套近乎,只能冷定著喝著早茶觀察。

百姓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在帝都城門開啟之後,商隊不慌不忙的拉起馬車開始入城待檢,蕭千夜正準備暗中跟上的時候,忽然瞄見一隊兵馬不合常理的從城門方向飛奔到了碼頭附近,他心中一動立刻追出,只見為首的戰士冷眼掃過笑吟吟過來接待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高高舉起︰「國舅爺有命,立刻遣散新洲港所有船只和商隊,將碼頭騰出,一個月之內禁止任何人靠近。」

忽然間接到這種命令,碼頭的管事頓時傻了眼半天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道︰「這位軍爺,十天後就是太上皇的百歲生辰宴了,新洲、金洲和汀洲三處碼頭早在幾個月前就安排的滿滿的,從各地趕來賀歲的人都在這臨時逗留呢,您這突然要我們轉到別的地方去,那也、那也放不下啊,都是大船,又重又沉又不能拖上岸,您看這……」

「這是國舅爺的命令,你不會想要抗命吧?」軍爺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對方的難處,馬頭調轉就準備揚蹄離開,不懷好意的提醒,「三天內必須全部撤走,明兒一早鐵騎營的沈都統就會過來監督,我奉勸你們說話小心點,太上皇百歲誕辰是喜事,不要惹得沈大人生氣才好。」

管事的識趣的閉了嘴,即使心中叫苦不迭,臉上也只能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笑臉相迎,蕭千夜略一思忖,沈眠歲貴為國舅爺,他的父親沈萬康又是輔佐太上皇奪回皇位的功勛元老,那麼沈家相較于婆門島,就和郭佑安相較于中原一樣是舉足輕重的存在,既然自己人做不了皇帝,推女兒上位做皇後,染指軍隊,牽制皇權,以外戚干政攬獲大權就是一件所有政客都會不約而同去做的事情。

這種似曾相識的場面讓他頭疼的揉了揉額心,不同于郭佑安至少還有個勢均力敵的賢親王牽制,也不同玉龍傅代代單傳家中無以為繼的窘迫,沈眠歲是婆門島實打實一手遮天的皇親國戚,且不提這個國家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隱情,自己倒也犯不著直接和軍隊起沖突。

想到這里蕭千夜往大河的遠方望去,想起第一次在螺洲灣的九重天塔見到沈眠歲時候的畫面,雖然坐在次席的位置上,但那無疑是個老謀深算之輩,舉手投足盡顯圓滑客套,連面對重嵐那種談之變色的人物,沈眠歲也是一副笑臉迎客不慌不忙的模樣,這樣一個穩重的人,會在太上皇百歲生辰宴前夕不顧禮數的將各地趕來祝壽的賓客攆走,無疑說明沈眠歲此刻一定遭遇

了讓他無暇顧及表面工程的大事。

沈眠歲的背後有來歷不明的魔教勢力,若非這次雲瀟用激將法逼得蚩王出手,想必沒有人能在那種大佛的震懾下穩佔上風的逼著他繼續逃跑,那麼眼下他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不顧一切的返回那枝城尋求幫助,這條大河四通八達,巨鰲一定還潛伏在水下,遣散新洲港,就是為了給巨鰲讓路!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此時沈眠歲的巨鰲正從七界山下緩緩入水,沿著河水奔騰的方向往帝都那枝城前進,在經歷那場忽如其來的襲擊之後,即便是在山海集混跡多年的老江湖,沈眠歲也疲憊不已的癱在蜃樓的靠椅上按著胸膛才能勉強平復呼吸。

在他的對面,太羲皇朝的白璃玖公主呆若木雞的站在窗邊,一雙眼楮仿佛失去了靈魂,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集市,她的大腦一片混亂,從螺洲灣撲朔迷離的驚變,到金蓮空間里不知盡頭的漂流,再到婆門島撲面而來的焚香氣息,她似乎是在做著一場格外清醒的夢,直到不久之前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從天而降,那些細細的雨,青色的竹葉,由緩及迅,由輕及重,一瞬間就將這座名為「自在天」的集市拉入黑夜,為了保護巨鰲,沈眠歲的屬下長宴當機立斷拿集市里的普通人擋了刀,這才讓他們平安月兌險,得以潛入水中。

這場雨來勢洶洶,帶著逼人的神力,讓巨鰲發出悲鳴,而散去之後,整個自在天不見一絲雨滴痕跡,連漫天飛舞透著攝人清香的竹葉也不見了蹤影,一切都像是她的幻覺,嬌縱跋扈的公主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變成了一個正在不斷敲打的木魚,一直有嗡嗡的噪音持續不斷的傳出,下意識的將手伸出窗外,似乎是想從空氣里找尋那場雨的蛛絲馬跡。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只巨鰲「桃花源」現在何處,除了寸步不離保護她的盲女,她的侍女侍衛,還有無數的男寵全都失去了聯系,沈眠歲雖然對她客客氣氣,但經歷這麼多驚心動魄的突然事件之後,他也如爛泥般一動不動的斜靠在躺椅上,半句話也不想多說。

水下沒有光線,集市更是死寂到可怕,只有白璃玖的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慌失態的大喊了出來,沈眠歲被她嚇了一跳,雖然面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語氣還是立刻就溫和的安慰了幾句,白璃玖抱著頭蹲在角落里,第一次感到惡寒一陣陣不受控制的從全身的每個細胞里滲出,讓她難以自制,不顧身份的往桌子底下鑽了進去。

沈眠歲懶得阻止,長宴也只是冷眼旁觀,還是盲女鎮定的扶著自己的主子連拖帶拉的回房休息去了,許久,沈眠歲向後仰到,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聲音沙啞的問道︰「長宴,還有多久才能抵達新洲港?」

長宴淡然的看著下方的集市,回道︰「如果半途沒有人阻止,應該三天左右就會到了,我已經傳令給那枝城外的鐵騎營,讓沈都統盡快將碼頭的閑雜人等全部遣散,好讓巨鰲能暫且停靠休養生息,不過眼下太上皇百歲誕辰將至,事發突發,屬下顧不得禮數,還請二爺見諒。」

「禮數……呵呵,都這種性命不保的時候了,誰還顧得上禮數不禮數的?」沈眠歲自嘲的笑了,用力揉著眉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咬牙,「蒼天部竟然敢背叛龍傅!此番若非蒼禮臨時倒戈,螺洲灣外有龍武衛把守,金蓮里養著半獸人,深海里還有無數龐大的海獸,怎麼可能一敗涂地!別雲間到底在搞什麼,先是文舜再是龍傅,他們是不想做生意了?」

長宴根本沒有看自己的雇主,對他的話也提不起絲毫興趣,敷衍的回道︰「別雲間是商人,商人本就唯利是圖,且不說那兩位眼生的公子是什麼來頭,單是重嵐攪局就足夠他們把責任撇的一干二淨了。」

沈眠歲越想越頭疼,自言自語的嘀咕︰「重嵐身邊那兩個人,莫非真的是上天界?」

「女的不清楚,男的應該不會錯了。」長宴的眼眸終于嚴厲,沈眠歲遲疑的望過來,奇怪的道,「女的?」

長宴嘆了口氣,慢條斯理的分析︰「從金蓮空間通道撤離之前我曾觀察過,和唐爺進行第一場對戰的那位小公子應該是個女人,雖然不清楚原因,但秀爺曾單獨把她引開,不知道在調查什麼,之後沒多久秀爺就突然和另一個人起了沖突,那個人一動劍,身上的神力流轉就極為特殊,和六欲頂殘留的上天界之息極為相似,但好像又有些微妙的差異,他未必是上天界的人,但一定是和上天界息息相關的人,這樣身份的人……二爺應該有數他的身份吧?」

「難道是……飛垣的那個人?」沈眠歲月兌口追問,臉色唰的一下蒼白如紙,之前各種被忽視的細節一一浮現在眼里串聯成線,「重嵐去過飛垣,他的那只巨鰲之前也是在飛垣做生意的,難道是傳說中擊敗了夜王,和戰神帝仲並存的蕭千夜?難怪他要整頓山海集,山海集在飛垣販賣毒品,攪得烏煙瘴氣,我還以為只是危言聳听,原來傳聞是真的!難怪蒼禮會叛主,得罪重嵐興許還能活,得罪上天界,那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啊!」

長宴笑眯眯的轉過來,面不改色的說著讓沈眠歲心跳驟停的話︰「二爺難道沒發現,剛才那場暴雨中滲透的神力也是來自上天界?而且更純、更強,應該是本尊親自出手了。」

沈眠歲只感覺喉嚨被看不見的手掐住,窒息的無法開口,長宴也是低頭垂目,許久才道︰「二爺也不必太擔心,上天界要整頓的是黑市,山海集此番元氣大傷,僥幸沒來螺洲灣的巨鰲之主們肯定也不敢再冒頭做生意了,等消停個幾年風頭過去,賺錢的方法也不差黑市一條路。」

「他們不會繼續追殺我?」沈眠歲還是不放心,長宴的眼里是狡黠的光,呵呵笑起,「若是要下狠手,剛才那陣暴雨就能直接摧毀婆門島了,真讓我意外,我以為上天界個個都是冥王那種下手沒點輕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的瘋子呢,原來還是有心慈手軟之人嘛。」

沈眠歲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長宴大步走出了蜃樓,擺手︰「二爺先休息吧,我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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