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城。」
在幾個軍參的指揮之下，換上了袍甲的四萬民夫，顧不得熟悉戰況，便迅速上了城頭。
在後頭，有他們的雙親妻兒，有他們的兄弟朋鄰。每個人都想活著，每個人都不想死。但大勢之下，人如螻蟻，仿若被天公操縱了一般，操縱著他們死去。
「俯身！」白憲一聲驚喊。
只可惜，剛上城頭還來不及反應的數百個民夫，只遲了一會，無法將身子躲避在女牆，便立即被飛來的漫天飛矢，扎得渾身是斷箭，鼓著眼楮死去。
「燕人死狗！」白憲虎目迸淚，顧不得擦拭一把，便又立即指揮起來。
「擅弓者，立即拉弓，往城下拋去！」
這種時候，根本不用瞄準，硝煙之下的城關，密密麻麻的都是敵軍。一陣飛矢落下，死傷者不知幾何。
「小心頭頂的崩石！」
白憲伸出手，要將一個民夫拉入城牆，終歸是慢了，民夫頭破血流地被砸死在地。
不遠處，陳九州沉默地閉了閉眼。
司馬佑嚎啕朝天，訴不盡的悲傷。那可是他趙國的子民，卻有一個個如螻蟻般，在他的面前不斷死去，死去。
「守城。」白憲的聲音，也帶著難言的沉重。
才不到一個時辰，上城的民夫，便死了數千人。慶幸的是，留下來的人，仿佛一下子都被燻染了，紛紛拿起長戟，不要命地往城梯下捅去。
不斷有北人的士卒，墜落而亡。
「怎麼還有大軍！」不遠處的慕容盛，整個人看得仔細，不知覺間，連聲音都變了。
他辨認了好幾次，已經確定，許昌城的城頭，無端端地多出了幾萬大軍。
「哪兒來的！」慕容盛驚聲怒吼，若是再有一幫子的大軍，那麼攻下整個許昌，便越發艱難。
「盟主，這些人動作猶豫，且拼殺的姿勢不對，我估模著，應當是臨時充當士卒的百姓。」
「百姓？」
「確是。」白慶龍冷笑，「不到一個時辰，便死了數千人，算哪門子的士卒。」
即便是比起乞活軍來說，更要不堪。
慕容盛听著，立即轉憂為喜，「看來，許昌城也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用百姓堆命來守城了。」
白慶龍淡淡發笑。
「也不知董虎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如果攻破了城關，便會有喜報過來。沒有的話，估模著也和他們一樣，尚在死戰。
但南城門那邊，不過是魏國小國君的三萬守軍，怎麼會如此艱難。
按照當初最完美的計劃，是兩處破城，讓城中的守軍，在兩相夾攻之下，逃無可逃。
還有那個趙國新登基的皇帝，同樣要死。但現在，好像都不一樣了。
慕容盛哪里知道，此時在南城門的董虎，正滿臉憋屈地站在原地，雙眼噴出火花。
那個魏國小國君，當真是可恨，即便人馬都要死光了，還是不願意撤退，繼續死守在原地。
天上的無當虎士，後頭的伏軍，這亂七八糟的，看似威脅都不大，卻偏偏死死扼住了他攻城的腳步。
「陛下，輜重都沒有了，再拼下去，我等只能用繩勾登城！」
「先前朕就說了，不可後退一步！那便繼續用繩勾，不管如何，給朕打破許昌的南城門！殺了那個魏國的小國君。」
說話的西隴大將，猶豫著不敢多言，咬牙點了頭，又繼續去帶軍攻城。
城頭上。
司承面色發青，先前受了箭傷，只止了血，他便又急急帶傷守城了。
「陛下，且去休息。」幾個魏國大將，齊齊虎目迸淚，不斷勸諫著。
司承搖著頭。
剛才收到消息，北城門那邊尚在死戰，拼殺到了只剩五千人，他又如何能離開城頭。
若是出個什麼閃失，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而在不久之後，不僅是東楚，連著魏國都要跟著遭殃。
「所有人，拿起你們的武器！繼續死守城關！」
見著司承的模樣，無數守軍也跟著怒吼起來，更加悍不畏死，阻擋著董虎指揮的大軍。
這一場決戰，當真是決定了南面三國的生死，退無可退。
單單北面聯軍投入的兵力，便達到了二百萬之多。
……
「軍師入長風郡！」
賈和的馬車，穩穩地入了長風郡。原本在帶回巡哨的何通，急急趕了回來。
兩人一見面，便是一個熊抱。
「軍師，我等現在如何。前線傳來的軍報，陳相尚在許昌城死戰，但先前又留了命令，讓我不得亂動。」
「陳相此言無錯。」賈和眼神凝起，「我只問侯爺一句，若是侯爺離開長風郡，敵軍帶隊攻伐，城中無大將，定然要亂。」
「軍師的意思是？」
「我帶五萬人出征，馳援許昌城。」賈和臉龐堅毅。
「軍師懂兵事……」
在印象當中，何通只感覺，面前的這位東楚軍師，更像是籌謀的大能，極少帶兵。
「侯爺莫要忘了，當初剿殺叛賊魯長風，便是我親自帶兵的。」賈和並無氣憤，微微露出了笑容。
並非是不擅打仗，而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譬如給陳九州出謀劃策，譬如政事，譬如兵部之事，許許多多……但並非是說，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相反，他的骨子里，更願意做個帶兵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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