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相,陛下已經帶著瑩妃出了皇宮,回甄府養傷了。」賈和走近,聲音帶著嘆息。
陳九州立在御花園里,也沉默如斯。
難得見到小舅子這般的強硬態度,卻未曾想,是為了一個奸妃。
「然後呢。」
「按照……東楚習俗,瑩妃可留在甄府,守孝三年。」
「所以,這是一出苦肉計,你我都知。」
「陛下卻不知。」
陳九州艱難地微微閉上眼楮,忙來忙去,因為小舅子的攪和,反而讓瑩妃出了冷宮。
「賈和,去告訴他,馬上給我滾去青松書院,只要晚了一天,他這皇帝就別做了,讓夏昭來做!」
很久很久以前,陳九州還以為,泥巴是能敷牆的,阿斗是能扶的。現在看來,他大錯特錯。
「賈和,若是哪一天,我們這幫人老去,死去,我東楚會如何?」
賈和沉默了下,「爭不過亂世,又無雄主,會被人吞掉。」
「你真是敢說。」
賈和臉色淡然,「我賈文龍是東楚的太尉,但更是陳九州的家將幕僚,有何不敢說的。」
陳九州神色無語,「走吧,一起去甄家看看。」
「陳相又想動手?」
陳九州搖了搖頭,「那個奸妃算得極好,若是在甄府動手,鐵定會被甄家人護住的,甄家不同皇宮,逼急了,甄家人說不得要殉死。」
「那陳相還去?」
「去祭拜老友,有何不可。」
如今的東楚朝堂,同舟共濟,像甄炳這樣,即便做了國丈,依舊是不敢徇私,一心為國,這樣的人,當拜!
「賈和,讓人去通知武程,好好查一下,這段時間守冷宮的御林軍。」
「陳相是擔心——」
「本相敢肯定,甄炳的死,和這個奸妃月兌不了干系,至于她用了什麼法子逼殺,還有待權衡。」
「明白了。」
……
東楚天坊街,向來是朝中大臣的府邸聚集地,當然,陳九州的丞相府獨樹一幟,是立在皇宮下,為的,便是入宮方便。
甄家作為幾代名門,府邸更是非同一般,不過,因為老侍郎甄炳的新喪,眼下,甄家內外都彌漫著悲傷的霧霾。
「陳相入賀!」立在府邸外的甄府管家,在認出陳九州之後,驚得急忙開口。
古人新喪,一般口面上不說「祭拜」,而說「賀」,賀其登仙,早去極樂。
由于甄家這一輩,並無男嗣,只要邀了兩個遠親同族,披了麻袋跪在地上。
而那位瑩妃,便跪在後一些。
「陳相!陳相入賀……嗚嗚。」甄府老夫人急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去行禮。
卻被旁邊的賈和扶住,又緩緩送回了椅子上。
「無須多禮,甄老侍郎與本相,也算忘年交,著實可惜了。」陳九州吐出一句,踏步往前捻了三根香後,並沒有理解祭拜,而是突然轉頭。
便在這時,突然看見了甄瑩惡狠狠的眼神,冷冷盯著他看,但很快稍縱即逝,又變成了極度悲切的模樣。
好,很好。
實錘了。
「瑩妃,切莫太過傷心。」
「謝、謝陳相照拂。」
「不用謝,昨天本相也沖動了些。這樣吧,本相準你守孝三年。」
瑩妃抬起頭,滿臉狂喜。
「不過,是在冷宮守孝,安了靈位,你便日日替父誦讀吧,三年內,不得踏出冷宮一步。」
「陳、陳相,東楚遺風,本宮要留家的。」
「對啊陳相,還請看在亡夫的臉面上,讓瑩妃在家守孝三年吧!」老夫人也急忙起身,做狀要跪下。
「老夫人都開口了,本相自然要听。」陳九州扶起老人,目光轉過,「那本相再問一句,瑩妃真想留家守孝三年?」
「自然,本宮要盡孝道。」
「有孝心自然最好。」陳九州露出冷笑,「那便如此,自今日起,甄府遷去皇宮別院,浴沐天恩。」
「陳相,這如何使得?陛下不會同意的!」甄瑩臉色劇變。
這要是繼續在皇宮的眼皮底下,和鎖在冷宮里,實則沒太大區別。
「東楚,本相說了算!」
拱手和老夫人告辭後,陳九州冷冷踏出了甄府。若是再留幾步,他當真怕會再出手。
「賈和,換批人手——,不,看守瑩妃的事情,交給老裴的裴家營!本相倒要看看,她還要出什麼蛾子!」
「陳相妙計。裴家營都是鐵打的好漢。」
裴家營里,都是鐵打的好漢,但有的人,就未必是了。
此刻,武程坐在一張椅子上,抬著頭,冷冷看著面前的一個御林軍。
「還不講麼?」
「說!那奸妃允諾了你什麼!」
「她、她只讓我送一封信,卑職也不知,老侍郎收到了信,便會自縊了。」
「信的內容是什麼?」
「卑職……不知。」
武程皺起眉頭,猜測著大約是誅九族一類的威脅,迫使老侍郎保全家族,才上吊自縊。
「那你再說,奸妃給了你什麼?銀子麼,莫非是幾萬兩了?多到讓你背叛了東楚,背叛陳相!」
「是、是……」
奄奄一息的御林軍,欲言又止。
武程猶豫了下,將左右喚了出去。
「御史郎,不關卑職的事情,那日她說冷宮里有賊,卑職才進去的——」
「然後呢?」
「然、然後,不知為何,我、我喝了一盞茶,便動了春心,與瑩妃發生了苟且之事!卑職要是不去,瑩妃便威脅說,要告到陛下那里,誅我九族——」
武程沉默地閉上眼楮,從懷里緩緩掏出一把匕首,捅入了面前御林軍的胸口。
「本官答應你,這件事與你族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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