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爺老臉一顫,不過多時,褚凌月就在會客廳見著了他。
來去打量她一遍,見是個英俊小生,文老爺再不敢多瞧,立刻問起要緊的來︰
「林公子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學著楚半時平時的姿態,褚凌月只往里灌了幾分儒雅便有了足夠強大的氣場。
「林某才從外域回京,听說洛城藥業暴利,便想分得一杯羹。文老板作為洛城為數不多能掌控藥材的能人,對這樁生意應該更了解才是,不知您對壟斷藥材之事如何看待?」
文老爺是個猴精的人,他跟在張家後面供藥,無非是張家給的錢多,對方一朝做大,沒人有能力再去壟斷整個市場,他找不到下一家。
但現在褚凌月這麼一問,讓本就猜測她是御龍司主爺同宗的文老爺,不出三秒就動了歪心思。
要是能和那位殺神牽上關系,以後賺的只會更多!
心說,文老爺捋起胡子︰
「站在商人角度,壟斷是極好的,但站在買家方面,未必是個長久之計。但現在整個洛城的藥材都握在張家手里,他家背後又有人在宮中,沒人願意破財頂這樁差……所以我們這些有貨的,也只能跟在他們身後做事。」
將自己撇到被動一方來,文老爺還覺得不夠,又含沙射影地針對了一番張氏商會此次炒藥價之事,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塑造成了無辜人。
殊不知他這種人在褚凌月眼里,除了厭惡只有嫌棄。
從腰間掏出十張銀票,連同那塊墨玉墜子一同推到文老爺手邊,褚凌月笑得雲淡風輕︰
「我是我家最游手好閑的一個,眼看父親就要歸家,為避免他老人家再拿我開涮,我只能目光短淺些,從我能抓到的機會上下手了。」
看到銀票的那一剎,文老爺眼珠子都快滾出來。
那是一張就有五萬兩的銀票!
這麼多錢再加一塊價值連城的墨玉,夠買他八輩祖宗收來的藥材了!
「這……林公子大氣啊!您目光如此長遠,老夫已經迫不及待想跟您合作了!」
「林某初來乍到,對京城的各類圈子都不熟悉,唯一有的便是幾個臭錢,希望文老板往後多在盟友們面前提起我。希望明天太陽升起時,能听到京城一帶所有藥材都歸我林笑所有的消息。」
說完,褚凌月拱拱手離開,前腳剛走,就听見會客廳里傳來文老爺欣喜若狂的驚呼聲。
文斂財,人如其名。他唯一的合作伙伴是錢,只要錢到位,就絕對不存在拉不攏的他。
翌日,褚凌月扮成金月早早地到了妙春堂,但昨夜風雲早已傳遍洛城。
「阿月!張氏商會這次出師未捷‘身先死’,听說昨晚咱們洛城回來了個財力滔天的厲害人物,一夜之間買斷了京城一帶所有藥材!張氏商會現在正為了三天後要給太醫院供應的藥材發愁呢,更別說他們自家和盟友那邊了,嘖,真是活該。」
听過劉祈年的描述,褚凌月眼中暗色更重。
張家現在勉強算是出師未捷,真正要他們「身先死」的,還在後頭呢。
將所有藥材扣押在神秘身份林笑名下足足兩天,褚凌月這邊沒再放出半點風聲。
著急上貢的張家迫不得已鬧到以往專給他們供藥的各家,結果挨家挨戶查了一遍,也只有耐不住煩的文斂財給出的零星半點的消息。
「洛城什麼時候有個叫林笑的人了?定是文斂財那老不死的在背後搗鬼!」
張天啟氣急敗壞大喊大叫。
張老爺看著自己這個毫不中用的廢物兒子,突然更惱火。
「文斂財若有那個財力搗鬼,還用得著跟在你張家後面這麼多年?」
究竟是誰,誰有那個財力來和他張家作對?!
氣到胸悶,張老爺擠破頭也想不出個頭緒來。
「老爺!那個叫做林笑的人找到了!他正在沽鶴集拍賣藥材呢!」
僕人的一聲通報,立刻扯著張家父子帶人往沽鶴集去了。
拍賣台對面的茶攤上,扮成茶客的褚凌月看到他們來,從側門出去便換了個打扮,成了混進人堆看不出任何不對的路人甲。
「不是拍賣?人呢?」張老爺磨牙怒問。
台上放著一大堆藥材,看得張天啟紅眼病都快犯了。
但這里是沽鶴集,有四大殺手坐鎮,又有閣主姬北野新頒布的條令,他再混賬也不敢在這兒撒野。
畢竟在這兒丟了命,解釋權歸姬北野所有,御龍司那位和他不和是公開的秘密,所以真要出了什麼事,他這條小命多半只會淪為炮灰。
「到底賣不賣?」張老爺有些站不住了。
明天卯時之前,貨就要送到太醫院去。
耽誤一刻時辰都是要掉腦袋的。
「來了來了……」出面的是陸沉魚。
掃了一眼人群,見沒有三個時辰前找自己的那位帥哥哥,她有些不放心地模了模被金餅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
踏實感涌上心頭,她嘿嘿一笑,「林公子說這些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他懶得在場監督,所以聘我看場子。場上所有藥材,價高者得,購不上限!」
瞧著小家伙貪財的小眼神,褚凌月暗暗一笑,壓著嗓子就喊了一嘴︰「我出一萬兩!」
知道這種地方耍不得賴和權威,張老爺生怕買不著貨,一听有人叫價,想都沒想就跟叫︰「三萬兩!我全都要!」
「十萬。」
「十五萬!」
「二十五萬。」
「……三十萬!」
隨著褚凌月和張老爺的叫價越來越高,場上起哄的人都安靜不少。
這些藥材雖然足夠多,但加起來是不值這麼多錢的,就算真有人有錢要下來,再賣出去也是血虧。
除了比誰都需要這批貨的張老爺。
「四十萬。」褚凌月漫不經心繼續叫價。
「四十五萬!」張老爺面色紅漲,似乎下一秒就要氣吐血。
張天啟早傻眼︰「爹,四十五萬兩買這些藥,咱們賠死了!你不想想,這些藥原本就是咱們家的!真買回來不是平白無故給人送出去四十五萬兩?」
難得這小子長了個腦子。
褚凌月心想,挑挑眉毛又補一句︰「七十九萬兩,再多沒錢了。」
此話一出張老爺青筋粗暴,眼楮看向她的眼神都布滿寒冰利刃。
褚凌月不以為然。
張家這些年在全國各地發人命財,可流動的資產整整八十萬兩,各地的鋪子和商會盈利,全部加起來也有二十萬兩了。
這波對他們來說是大出血,但不至死。
可他們胡作非為得罪了不少人,加上張貴妃在後宮霸寵,也早引起各方不滿。
如果明天的御藥供不上,必定有人借題發揮,到那時,整個張家的命都不見得能保住。
算好每一步棋的褚凌月笑容逐漸舒心,沖同樣傻眼的陸沉魚擺擺手,她道︰「既然沒人叫價,就敲定吧。」
「……八十萬兩。」
毫無懸念,張老爺還是開口了。
在眾人驚悚地注視下,張家人灰溜溜地帶著「八十萬兩」離開。
這場魔幻的拍賣,很快傳爆洛城內外。
「天吶……八十萬兩,這是什麼概念啊。」看著記在私人賬上的驚天數字,秋日驚得半晌合不攏嘴。
除了她,鋪子里的一眾心月復也是鴉雀無聲。
這得給女乃女乃賣幾千年的命才賺得夠?
「話說回來,女乃女乃可真是給咱們小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啊!那張家橫行霸道這麼多年,害死不知道多少人,現在報應終于來了!一時半刻看他們還怎麼撲騰!」
「一時半刻?」褚凌月含笑。
她要的,可是張家這輩子永無翻身之日。
從她容色里看出不對勁,秋日忙低聲問︰「女乃女乃可是還有什麼計劃?」
「把後院騰出來,好安置東西。」
又過兩日。
成功解決供藥危機的張家,為能早日回血,和商會盟友們商議得出藥業價格整體翻倍計劃,馬不停蹄地實行起來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一支自稱來自外域的藥商隊伍,帶著各類高品質的藥材,在洛城橫空出現,光明正大地與妙春堂結盟。
半日後,妙春堂將登記在衙門的藥材售價表公示在門口。
得知官府蓋印定了價,凡是超過官價一律按照私定價錢罰款十倍,張老爺當天就氣中風了。
「掌櫃的,這麼好的藥低價賣出去,您不心疼嗎?」捧著極難培育的玄蒿草,劉祈年隱隱有些不舍。
「藥本就是治病救人的東西,價高是難養,種植培育的人願意低價賣,我就沒什麼可心疼的。」
努力回想著主子提前交代的話,賈掌櫃一本正經地說。
「竟是我太世俗了……阿月也曾說過大致的話,我居然不記得。」劉祈年低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碾藥的褚凌月听了這話只微微笑道︰
「有的人活在世上是為了風花雪月,有的人是為了吃一口熱飯,本質都是在用心過活,無需向著任何人,安心做自己便是。」
話音剛落,一位官爺便捧著詔書進了門︰「宣皇後娘娘懿旨,妙春堂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