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地撕裂著天空。
怒風在暴雨中回頭,看著身後潰爛的隊伍,以及遠處火光四起的營地。
暴雨這麼大,都澆滅不了營地升騰起的火焰。
耳邊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音,他也分不清那是炮聲還是雷聲了。
他心中無比慶幸,自己在敵人開炮之前就撤了,不然的話,怕是要被大炮給砸成肉泥了。
「酋長,你真是高瞻遠矚啊!」牛糞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朝著怒風大叫︰「要不是你提前發現了敵人的陰謀,咱們怕是都要被大炮轟上天了!」
怒風被這個馬屁拍得愣了一下,不過他也沒有推辭。
暴雨太大,他胡亂叫嚷了一聲。
身旁的騎士也都跟著他叫嚷了起來。
「酋長,白人軍隊追上來了!」野馬大吼了起來。
怒風的隊伍拉得老長,在這鋪天蓋地的暴雨之下,兩萬人馬綿延好幾里,望不見頭也看不見尾。
「叫後面的人頂住!一定要給老子頂住!」怒風大吼了回去。
野馬于是急忙又去後方傳令去了。
炮車運送緩慢,一旦怒風的大軍跑出了大炮的射程,只要不停下來休息,大炮多半是追不上來的。
只是可憐跑得慢的那些老弱,被怒風毫不留情的拋在了隊伍的後面,現在泥地里眼看逃亡無望,只得被動做了些象征性的抵抗。
不是他們不想投降,只是白人軍隊的槍火下,從來沒有接受過印第安人的投降。
……
克里斯托弗騎著戰馬,也渡過了狹窄的孔喬斯河。
眼前的戰場,糜爛得就跟地上的泥漿一樣。
他的步兵戰士們英勇無比,所向披靡。
但是火槍再凶猛,也不過就兩三百米的射程,暴雨之下,射程更短。想要徹底全殲眼皮子底下這一群印第安人,還是要靠士兵的兩條腿。
「搞清楚了嗎?怒風到底發了什麼瘋,為什麼突然向北逃跑了?」克里斯托弗在雨中大吼到。
這一場勝利來得太突然了。
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怒風發了那麼多的毒誓,沾了那麼多白人的鮮血,搞出這麼聲勢浩大的排場,竟然突然之間就潰逃了!
「少校先生!」通訊兵在暴雨中也只能大吼著回答︰「弄清楚了,他策劃了一場代號為‘印第安人力量’的行動,說是要北伐!」
「北伐?伐誰?」克里斯托弗有些懵。
不過他並沒有思考得太久,再往北去,便是科羅拉多、猶他、懷俄明……那里是蘇族人或者夏延人的土地。隨著美利堅不斷的西進,現在那片土地上,到處都是美國移民的身影。
可以理所當然地說,那里也是美利堅的土地,蘇族人只是暫住在那里而已!
不管怒風的‘印第安人力量’目標是誰,克里斯托弗一定不能讓他達成所願。
「追上去!」克里斯托弗當機立斷的命令到︰「一定要緊緊的咬住他們,哪怕是追到加拿大去,也要將他們全部消滅!」
「好的,少校!」
「騎兵呢?騎兵為什麼還不來?」
「少校先生,已經在催促了!」
「再去催!」
克里斯托弗有些發怒。
都怪該死的福特中尉,帶著兩百騎兵去了布法羅集市,結果鬧了個全軍覆沒!
埃爾帕索軍團因此失去了一翼騎兵,說出去都丟人!
當然,軍團還有另外的騎兵隊,但那是屬于軍團長克羅基特上校親自指揮的,不可能派到這個戰場上來!
「少校,綠石村有我們的一個馬場,不如去將那里的馬趕來!」隨行參謀建議到。
一個騎兵需要經過大量的訓練,特別是火槍時代,能夠在馬背上開槍的騎兵,更不可能是一夜之間就能獲得的。
這可不是步兵騎上馬就能行的。
不過,既然是追逐一群逃亡潰爛的印第安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快去!」只思考了三秒鐘,克里斯托弗便下達了命令,讓人去將綠石村馬場的三百匹戰馬統統都趕過來。
部下急忙領命而去了。
「內維爾少爺聯系上了嗎?」
「聯系上了,他正在趕來!」衛兵回答到。
「好!」克里斯托弗說到︰「等少爺回來了告訴他,我帶兵去追印第安人去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會帶著怒風的人頭去見他!」
「好的,少校先生!」
和印第安人的作戰,往往就是這樣。
最麻煩的不是接戰之處要面對他們的石塊和弓箭,而是在追逐階段,要拼了老命的奔跑。
天知道這些印第安人是怎麼回事,明明一個個飯都吃不飽,面黃肌瘦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但是偏偏一個個都很能跑!
跑什麼跑,前面也是死,等老子追上給你一個痛快不是更好嗎?
……
準確的來說,將怒風的這一場撤退稱呼為‘潰逃’可能有些冤枉怒風了。
在跑出十多里路之後,怒風停下了馬來,到處收攏著一些跑散的士兵。
如果他們中實在有跑不動的,怒風都將他們驅趕到了隊伍的後面,讓他們與追兵決一死戰。
他想要盡可能多的保存他的砝碼,這樣,將來無論是跑到蘇族人的土地上,還是不得不再試試看能不能向白人投降,他的日子都會好過得多。
「牛糞,你知道為什麼白人軍隊不接受我們的投降嗎?」怒風其實是誠心誠意的在問。他是真的沒有想通,為什麼小黃毛不接受他的投降。
可是牛糞將這個問題當成了酋長對他智商的一個考驗。
「酋長,這個答案很簡單啊!」牛糞回答到︰「因為在白人的眼中,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啊!」
這個答案讓怒風無法反駁!
他只得朝著天空咆哮。
一時之間,他的隊伍里到處都響起了這種悲愴的,走投無路的嚎叫聲。
天下這麼大,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印第安人?
這一片他們世世代代居住了上千年的土地,為什麼就沒有一塊是屬于印第安人的?
出路,到底在哪里?
此時的怒風只知道向北跑,他還不知道,接下來,他要帶著他身後的印第安人,跑過一重重山一重重水,跑過荒原跑過叢林,跑進風雪的寒冬……
這一千多里的路上,他將不得不拋下一具又一具尸體。
他的血淚之路,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