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游戲玩家,都有收集名將的癖好。
然而現實不是游戲。
……
「每一個西點軍校的學生,還有弗吉尼亞軍事學院的學生,在我的手上都有一個花名冊,」斑鳩說到︰「並且我的人都曾經拜訪過他們!」
「那你的心實在是太脆弱了,」格蘭特說到︰「我認為,一個真正的強者,應該尊重他的對手,即便是互為仇敵,也應該從正面,像個男子漢一樣去打敗他們,而不是偷偷模模地采取暗殺或者陷害這樣的手段。」
「你覺得我是個強者嗎?」斑鳩問到。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你這樣的人都不能稱為強者,我不知道還有誰有資格這樣稱呼自己。」格蘭特說到。
「是嗎?」
格蘭特怔了一下,說到︰「如果沒有你,印第安人會像那些黑人一樣成為奴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佔據著密蘇里河以西的廣袤土地,還對美利堅聯邦虎視眈眈!」
「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是印第安人成就了我,還是我成就了印第安人?」斑鳩說到︰「我一直生活在恐懼和悲哀之中,只要白人一天不向我們投降,我就會一直這樣下去——自從我開始變得毫無底線之後,我發現我的確比以前強大了很多!」
「唉!」格蘭特嘆了一口氣,說到︰「我只是從西點軍校畢業的那一批人中,最差的一個。你應該知道,我的結業成績是倒數第二名?」
「我當然知道。」斑鳩說到︰「倒數第一名已經被我干掉了——他死在一個臭水溝里,警察認為死因是酗酒。」
「手段很卑鄙!」格蘭特說到。
「但是結果很理想!」斑鳩回答到。
格蘭特搓了搓自己的凍僵的臉,手上的泥水涂抹在胡子拉碴的臉上,讓他看起來落魄不堪。
「在你殺我之前,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這一場戰爭,你想要打到什麼程度為止?」尤利西斯-格蘭特問到。
……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一般的軍事將領,若是沒有相當程度的大局觀,絕對問不出這樣的問題。
世界上有很多戰爭,發起的理由有千種萬種,但是絕大多數戰爭都是以兩敗俱傷而結束的。
而戰爭之所以結束,也並不是因為勝利者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或者說失敗者失去了他不想失去的東西。
戰爭之所以結束,絕大多數情況下,是戰爭的雙方都無力再打下去了。
勝利者往往心有不甘,而失敗者也滿月復怨憤!
人們並不缺少戰斗到底的決心和意志,即便是失敗的一方,也並不認為自己真的就失敗了,只是在暗中積蓄力量,隨時想要卷土重來!
在另一個時空中,所有的戰爭都是遵循著這樣的規律︰
——英法七年戰爭引起了北美的獨立戰爭和拿破侖戰爭,拿破侖戰爭又導致了普法戰爭,普法戰爭導致了克里米亞戰爭,克里米亞戰爭導致了‘一戰’,‘一戰’導致了‘二戰’,‘二戰’導致了‘冷戰’,冷戰之後,‘三戰’也正向世界走來……
在這個由盎格魯-撒克遜人所主導的世界秩序之下,人們不缺開始戰爭的決心和勇氣,但是卻缺少結束戰爭的規劃和智慧!
印第安人和白人的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一般來說,只有兩種情況︰
其一,印第安人消滅了白人!
其二,白人消滅了印第安人!
在另一個時空之中,世界選擇了第二種方案。從此北美大陸獲得了難得的‘和平’,在未來的兩百年中,即便全世界都打出了腦漿子,美利堅依然可以安坐如山,倒騰軍火,左右發財。
但是作為一個印第安人,斑鳩絕對不會想選擇第二種方案的!
那麼第一種方案,難道就是結束戰爭的真正條件嗎?
……
「現在談什麼時候結束戰爭,還為時過早!」斑鳩說到︰「我的人,我敢保證,他們沒有一個想過結束戰爭這樣的問題!」
「原本我也沒有想過的,」格蘭特說到︰「我只是覺得,也許白宮方面應該正視印第安人的力量,而不是像過去那樣,僅僅把你們當做田地里的雜草,或者草原上的野獸!」
「唉!」斑鳩嘆了一口氣,說到︰「為什麼你們只有在戰敗之後,才會認真的傾听我們的聲音呢?但凡一開始能夠給我們留一條活路,又何至于像現在這樣,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
六年以前,當斑鳩在馬德雷山林中揭竿而起的時候,那時候是斑鳩努力的拖曳著印第安人前行,告訴他們要反抗,要自立……
六年以後,印第安人已經形成了一股浩浩蕩蕩的反抗洪流,即便是斑鳩想要停下來,也未必能夠了!
三年以前,斑鳩要威逼利誘東部的印第安人,和他們結成一體,成立反抗白人統治的第二陣線……
三年以後,東部地區的印第安人,已經成立了不下一百個反抗組織,暗殺、爆破、恐嚇——連早些年投靠了聯邦的約翰-羅斯,都暗中宣稱自己是在‘曲線救國’!
若斑鳩在此時寫一部回憶錄,最值得驕傲的事情應有兩件︰
一是建立了以白石城為中心的印第安人聯盟,讓印第安人手里有了槍;
二是給所有的印第安人打上了思想鋼印,即便身處泥淖之中,亦不忘奮力掙扎,終有剝開雲霧見月明之時!
……
「戰敗?」尤利西斯-格蘭特笑了起來︰「你不過是俘虜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步兵上尉而已,難道你以為你就真的勝利了嗎?」
斑鳩看著格蘭特,怔了一下,笑了起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被俘,你將來會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將軍,在你的國家陷入危急存亡的關頭,力挽狂瀾,並憑借這樣巨大的功績,成為美利堅的總統,並因此而彪炳史冊……?」
「我嗎?哈哈!」格蘭特笑了起來,說到︰「看來你的內心真的很脆弱!若你真如此害怕的話,我倒可以給你一個名單,比如威廉-謝爾曼、托馬斯-杰克遜、皮埃爾-博雷加德、羅伯特-李……在我看來,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將領,而且現在還是些小人物,但是將來說不定會給你造成大麻煩!」
「名單不需要你提供,但你所說的這些人,我已經有所行動了!」斑鳩說到。
「你真卑鄙!」
「因為我的確很害怕!」斑鳩說到︰「我說過,自我出生以來,沒有一天不是在恐懼中度過的。在你指責我之前,為什麼不先指責你們自己呢?該怎樣來消除我的恐懼?」
「呵——」,格蘭特輕笑了一聲,沒有和斑鳩爭論這個問題。也許在他的心里,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就像那些黑奴一樣,有人說他們很可憐,但是說這些話的人,自己也享受著黑奴創造的財富。
他轉而說到︰「如果美利堅走到你所說的那種地步的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南方的莊園主們發動了叛亂——可是這與印第安人無關,也與你無關!時至今日,即便你所領導的印第安人聯盟如火如荼,對于美利堅聯邦來說,也不過是一場小事故而已。當泰勒將軍揮軍北上之日,就是印第安聯盟冰消瓦解之時!」
「難道扎卡里-泰勒不是已經自陷于死地了嗎?」斑鳩說到︰「難道你認為他還能活著走出墨西哥?」
「你想听听我的意見嗎?」尤利西斯-格蘭特問到。
斑鳩抬了抬手,手掌上的泥漿已經干了,
「你所布置的防線有兩個巨大的漏洞……如果你能派人護送我回新奧爾良,我可以告訴他——」
格蘭特看著斑鳩。
斑鳩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是其它人說這樣的話,他大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尤利西斯-格蘭特……